現在嘉靖、嚴嵩各自的謀劃和行為邏輯已經理順了,唯獨讓嚴嵩困惑的地方就是,誰派人刺殺的陸遠?
而且沈煉的查案報告很清楚,陸遠中箭而不死,說明指使的人並不是真打算除掉陸遠,隻是想著借機興起大案。
這樣就很有意思了。
——
南京,文淵閣。
已是深夜,可眾人皆沒有睡意,一個沈煉在南京攪風攪雨,弄的大家都睡不安生。
現在不少人已經不在乎到底誰是刺客和幕後黑手了,都想著抓緊時間將這個沈煉給趕走。
太能折騰。
“現在,諸位還看不清楚局勢嗎?”
打破沉默的人是萬鏜,老頭子沉聲開口。
“沈煉是錦衣衛,錦衣衛是天子鷹犬,誰在背後支持沈煉攪風攪雨一目了然。”
“萬部堂的意思,刺韓案是皇上做的了?”
“皇上心性刻薄寡恩,殺夏言是其一,庚戌虜亂之後殺丁汝夔是其二,今日做下此事也並不難理解。”
“可是皇上這麼做的目的何在?”
這時候陸遠開了口。
“目的?諸位捫心自問,自從韓部堂慘遭賊手,除了懷疑嚴嵩、汪逆之外,可曾彼此懷疑過。”
“伯興這是什麼話。”潘潢不滿道:“我等怎麼會相互猜疑。”
“說的對,我等從沒有猜疑過在座的各位。”
“是極。”
眼見眾人反對,陸遠拱手:“是陸某失言,向各位致歉。案發之後,南京城人心惶惶亂作一團,這個時候,沈煉這個錦衣衛來了,他借著徹查刺韓案的名目開始大肆抓人。
各位不覺得,在這不知不覺之中,咱們的精力都被這個沈煉給拴住了嗎。”
“伯興的意思是?”
“開海在即,這個時候咱們被沈煉折騰的不得安生,誰還有精力去對付江南織造局和市舶司。”
陸遠一語看破:“查案是一招先手,咱們必須應對,要是查個一年半載,那咱們就陪著這麼耗上一年半載嗎?”
眾人皆點頭。
“這麼一說,邏輯確實清明了,皇上這麼做是為了牽製咱們,好趁機布局開海通貿的事情。”
“那麼皇上的後手會是什麼?”
陸遠笑而不答,轉而反問道:“各位,自從嚴嵩做了內閣首輔之後,咱們江南便和嚴嵩開始爭鬥,一連十幾年,咱們都是怎麼鬥的?”
萬鏜立時接了話。
“明麵上互相找罪證,彈劾糾錯,同時暗中往雙方身邊安插人手,掣肘牽製。”
“北京有咱們的徐階,當初嚴嵩也往南京派了鄭曉、孫世祐,都是如此。”
“所以說伯興的意思是,皇上借著刺韓案讓沈煉在南京明麵上攪動風雨,其實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潘潢明悟過來,說道:“皇上要暗中往南京安插人手。”
“不是南京。”陸遠糾正了一句:“而是整個江南,皇上謀劃的是開海之後的銀子,謀劃的是江南的稅源,他唯一會做的就是往整個江南大舉滲透,東廠番子、錦衣衛這些人無孔不入,一旦咱們的精力被牽扯住,那麼這些人就會如跗骨之蛆一般吸附到整個江南。
試想想咱們做的所有事都在皇上的目光下如一絲不掛,到那日,微微動些手段咱們內部就會分崩離析。”
這話如一柄重錘砸的所有人心頭一震。
好狠辣的手段。
“刺韓案查不出結果,就算查出來皇上也不會認,他會讓沈煉接著查下去,因為他的目的就不是查案。”陸遠說道:“沈煉,隻是皇上推出來犧牲掉的棋子罷了。”
“那咱們現在該如何應對。”
麵對問詢,陸遠麵露笑容:“好辦,既然皇上想要做事,那咱們就先裝作不知道,由著皇上去做,但是咱們也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將刺韓案先燒到嚴嵩頭上去。”
“伯興的意思是,借沈煉這把刀,借著皇上的手,坐實嚴嵩是刺韓案的真凶,除掉他?”
“就是這般。”
陸遠點頭:“現在嚴嵩超然物外,至今還沒有一個態度,顯然是存著看戲的閒情,那就把他拉下場,先把矛頭對向嚴嵩,讓他去應付皇上,咱們則抓緊時間清查自己身邊手下,看看這段時間有沒有潛伏進可疑的人。
起獲整個江南的錦衣衛暗探眼線,海禁開啟之後,這江南,還是咱們說了算。”
“好主意。”
“還是伯興考慮的周全。”
幾人紛紛出言附和。
甭管刺韓案的背後到底是誰,矛頭先對向嚴嵩,先將水攪渾。
你皇帝不是想靠著鬨大案來掩蓋滲透江南的事實嗎,那就遂了你的心意。
刺殺的主使竟然是當朝首輔,這夠不夠勁爆,案子鬨的夠不夠大?
那一刻,皇帝、嚴黨、江南黨全部被拉進這潭渾水中,誰是最後一個亂中取利的人。
就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