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郡王府的探子將消息傳回沐國公府的時候,季晏安正在自己院中的一方石桌前,按著記憶裡尹零露留給他的發簪樣式畫著圖紙。
前世賜婚的聖旨到武文侯府時,他已經領旨出征,尹零露出事的時候,所有人都瞞著他,以至於他連尹零露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得勝歸來時,尹零露留給他的遺物也隻有一支粗糙的木簪和一封書信。
尹川賦說這是他的阿零辛苦數月才雕刻好的簪子,因阿零最後那段日子醒來的時間越來越少,她又不想假手於人,所以花的時間比較久。
那木簪上刻著的是蘭花,季晏安唯愛蘭花,尹零露見他衣物上總是繡著此花,臨終前便想著留下些什麼,於是就刻下了這支發簪。
他也是見著這簪子才知阿零對自己的心意。
而如今有了再次相遇的機會,他心中便也隻想告訴阿零,自己已經明白她的心意,也想親手為阿零刻一支木簪。
於白搬著雕刻需要用到的器具過來,符笙跟在後麵,看他走得慢吞吞的,心急不已,快步越過於白,先一步來到季晏安身側。
在季晏安耳邊低語幾句,季晏安譏笑一聲,隻覺好笑。
若不是前世早已經將這件事情查清,他還真要被周俊磊這身皮子給騙了。
“自己府上,還要故作玄虛,當我不知嗎?”
季晏安一聽到周俊磊在自己府上都要裝的一副單純模樣就對此嗤之以鼻,嫌棄得很。
尤記前世查到成川書院時,他也曾百思不得其解,趙院正那樣剛正不阿之人,怎會任由外孫周俊磊禍害書院。
直到那日回豫王府看望豫王和王妃,在豫王那聽到一則故事。
——前世。
自季晏安歸來,整日忙著查案,豫王妃難忍思念,派人將季晏安喊回王府小聚,席間豫王一時高興,非要拉著季晏安喝個痛快。
豫王妃身子重,不便久坐,恐動了胎氣,飯後便先回房,留下他們兩人暢談。
“宴安來,陪舅舅喝個痛快。”
“好!”季晏安爽快應下,兩人端起酒杯碰杯一飲。
他們許久未見,喝起來就沒有節製,不過此時痛快暢飲,也能解解季晏安近日的疲乏。
酒過三巡,兩人都有了些醉意,季晏安這才將先前的不解問出口。
“舅舅,依你看,趙院正為何如此放縱周俊磊,他又有何原因這般做呢?”
豫王聽外甥說完,冷不防一笑,想起一件關於周家的趣事。
搛一醬肉片吃下,放下筷子,衝季晏安一抬手:“且先不論為何,我這有一則故事,你或可一聽。”
說罷將杯中酒喝下,季晏安再為其添上。
“代郡王乃是大夏功臣,你父親與四皇兄相繼離世後,武將中就屬他最具謀略,但就可惜,自他成婚後始終無子。”
季晏安放下酒壺,麵上緋紅,雙眼微微眯起,用心聆聽每一個細節。
豫王作思慮狀,目光飄向遠方。
“後有一日,他帶回來一名女子,要說也有趣,那女子似是個聾啞的,但我的人曾試探過一番,探明那女子是日照國人。
且入府時已有身孕,郡王妃氣急,借母親染疾為由回到趙府,趙院正得知這件事情之後,自覺是自己的女兒害得郡王無後,很是愧疚。
但正房不能無嫡子,郡王也舍不得自己的兒子有個異族之女為母,於是兩家人一拍即合,決定去母留子。
後來郡王妃被接回府,不日便傳出她有孕的消息,而後生下世子,趙院正因著郡王妃的事,一直對世子疼愛有加。”
豫王說得風淡雲輕,故事聽完,季晏安似懂非懂,醉意上頭,生起一絲困意,一手揉揉雙眼,令自己清醒些。
“可再寵溺,也不該這樣放縱。”
【的確不應該這麼放縱。】
豫王如是想著,意味深長地笑笑,抬手朝著季晏安一晃。
“你小,還不懂。”一手撐在桌邊。“且不說他親生母親的身份來曆,單是她這個人,郡王妃就不會留她。”
“本來就不應該有她”他聽了豫王的話,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這麼一句。
好在聲音不大,豫王也沒有注意到。
“試問若是你將來的夫人無所出,而你又碰巧得到一位愛妾,這愛妾還為你生兒育女,你那夫人焉能不恨,又怎會留她。”
季晏安立馬代入到他與尹零露之間,當即猛地搖頭。
“阿零不會的,我也不會有妾室。”
此話一出,兩人都是一愣。
思緒回來,季晏安嘴角帶笑。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但那時候聽到舅舅那麼說,第一感覺便是這樣會令阿零受委屈。
符笙看著主子這模樣,覺得主子就是著了尹七娘子的魔,這時候竟然還能笑得出來,人家都已經開始銷毀證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