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遠方的路(四)(1 / 2)

白雲聽了阿信這席話,沉吟說:“你有什麼好建議?”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阿信輕歎一聲。

“你是要我做網紅,搞直播,以此為業?”白雲說。

“所有成功的網絡歌手,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便是一開始不是搞直播,在網絡作秀,利用聲卡,加上還算不錯的嗓音,也能博得一些粉絲的青睞,但是永遠不能成為一名優秀的真正歌手,充其量隻能稱之為網紅。”阿信笑了笑,“當然,如果你僅僅想成為一名網紅來賺錢,我相信你現在的職業足夠了,沒必要投入到千萬網紅大軍中來。”

“難道像你那樣成為一個駐唱歌手,四處流浪?”白雲脫口而出,隨即後悔,想出口澄清一下自己的想法。

阿信輕輕一笑,“這個可不是你的終極形態,隻是一個過渡階段。”

白雲一聽,心中怦怦直跳,麵前的這個男子即將展示一幅更廣闊的畫麵,指導她進入另一個更偉大的人生。

“每個成功的網絡歌手在開直播前都是在外當一名流浪歌手,為什麼?”阿信輕輕敲了下桌子,“因為要經曆過,才會懂得!”

白雲一臉疑惑,茫然的看著對方。

“一個歌手,除了嗓音,唱功外,人生的經曆相當重要。一首歌,隻有理解了歌詞的含義,體會曲子帶來的意境,結合自己情感,那麼,唱出來的效果不可同日而語。換句話來說,能達到這首歌的天花板,無人超越,隻有仰視。”

白雲隱隱懂得了,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而你,恰恰缺乏的是人生的感悟。”阿信說,“你的歌聲隻有音調而無情感,讓人無法產生共鳴,激不起浪花,達不到震撼人心的效果。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你的歌聲,隻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行屍走肉,毫無生機。”

白雲露出了一點不以為然的表情。

阿信察言觀色,含笑說:“你彆以為你現在唱歌有人圍觀,那是圖個新鮮味,久而久之,大家對你這種K歌形態的唱腔終究會徹底拋棄,最後的結果你可以想像得到。”

白雲沉默。

“要想成為一名真正的歌手,一定要有拿得出的作品,形成經典,讓人記得住,你才能實現當一名偉大歌手的理想。當然,這中間有一段難熬時光,熬多久,能不能熬出來,都是未知數。但是,永遠不去熬便失去實現理想的機會。”阿信用憐惜的眼神看著她。

“請指一條明路!”白雲真誠的說。

“你看著!”阿信拿起麥克風,挎著白雲的小音箱,信步來到一個桌子麵前,用溫和的聲調,麵帶柔和的笑容,“你好,請問你們聽歌嗎?”

他問的是一位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他挺著個啤酒肚,打了一個酒嗝,搖頭晃腦的問:“多少錢一首?”

“十元!”阿信含笑說。

“咦,不貴呀!”那個青年男子對同伴說。

同伴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你唱你拿手的歌來,唱得好,我再加十元。”青年男子將一張二十元的票子甩在桌子上,非常霸氣的說。

“好的!”阿信說,“來一首《一路向北》,可以嗎?”

“《一路向北》是一首經典好歌,一般歌手駕馭不了。朋友,你如果真唱出來了,我給你一百元!”另一個瘦瘦的青年男子從錢包拿出一張紅票子來,輕輕放在桌上,用酒杯壓住。

阿信打開手機,進入音樂網,搜到《一路向北》的曲子,用藍牙接了小音箱,同時按了消除原音鍵。

《一路向北》開頭曲響起。

白雲注視著阿信臉部。

隻見他聽到了音樂,臉上泛起了變化。讓人感覺到剛剛燦爛的笑容一下子沉鬱下來。他開口演唱第一句“帶著疲憊帶著愧對,我的心一路向北。”時,白雲真的看到一個為生活疲憊不堪的人正在艱難前行。他唱到“我的心”這三個字時,似乎內心在滴血,到了這句最後一個“北”字時,聲音有些嘶啞,貌似在向上蒼呐喊,祈求命運對他好點,“北”字拖著較長,讓人看到一條很長很長的路,好像看不到儘頭。儘管如此,他還是毅然決然的走下去。

“北”字是這一句的點睛之字,所以唱腔著重在這個字上。阿信將“北”字唱了出來,讓這個字在眾人耳中縈繞著,波動了眾人的心弦,揪住了眾人心靈深處的痛。

“那個曾經深愛我的人,請你不要流下你的眼淚。”阿信唱這句時,仿佛真的有那麼一位深愛他的女子,在刺痛之下流下心碎的淚水。當他唱到“流”字時,唱腔哽咽了一下,似乎他是這位在情感上受到傷害的人。到“淚”字時,白雲真真切切看到阿信眼中閃閃發光,貌似有眼淚要滴出來的樣子,帶著無限的傷感,用低沉欲哭的聲音向世人訴說著自己不平靜的內心。

“留下支離留下破碎,我的心還在向北。”阿信唱這句時,聲調充斥著無儘的滄桑和無奈,就算受到支離破碎的傷痛,他還是不能停下腳步。他還有夢想去追逐,他不能帶著遺憾告彆人生,他含著淚,忍著痛,帶著傷,咬著牙,向著他向往的方向前進。在悲傷中帶著堅定的信念,起到振奮人心的作用,儘管很心痛。阿信完全沉浸在歌聲中,他將他的人生融入在歌詞中。仿佛這首歌是為他而作的。他左手握著麥克風,右手摣開五指,向前推動著,又像是擋著什麼東西,很沉重,沉重到連手也提不起來了。

“那個為愛流過淚的人,我是否真的再也找不回。”阿信唱這句時,對情感的流失感到無比的感慨。一個最珍貴的愛情一旦錯過了,今生也許再也遇不到對的人和對的感情,隻能在情感上漂泊,就像他目前那樣四處流浪,沒有港灣,沒有終點,隻有無儘沙漠。

“請放開你溫暖的手讓我一路向北,未知的遠方是否也有也有真情輪回。一路走著我依然是昨日滋味,可我真的真的不想繼續向北。”阿信唱到這,對愛情和理想有了矛盾的心態,他在前進的路上,總是回味著往日的情懷,內心深處在呼喚著自己,有一個真心愛你的人可不要錯過。掙紮,糾結,彷徨,無助,渴望,這些混在一起,使他的聲調忽高忽低,左蕩右飄,前前後後,難以捉摸。音符與音符之間,像山脈那樣,起起伏伏,讓眾人聽在耳中有種沉沉伏伏,無法自拔的感覺,內心也跟著歌手掙紮著,恨不得捶胸大呼,發泄心中的鬱悶。

白雲看著聽著,心中湧起了巨浪。

她看到了與阿信的差距。也許阿信的音帶不如自己,但對人生的感悟,對生命的意義,對歌詞的理解,遠遠超越了自己。她無法像他那樣唱出這種感情來,因為她無法體會個中的辛酸和無奈,人在世上走一遭,是真的不容易。也許真的像有些人說的那樣,活著比死還難受!

她的心一沉,一首歌,可以這樣唱出來,也可以那樣唱出來,完全取決於歌手對紅塵的態度。不經曆過就不會懂得,憑想像是想不出來的,也做不到,做到了也讓人覺得假,真的假。當人與歌融為一體時,人唱歌,歌帶人。

白雲這才深深體會,她的路還很長,長到無邊無際。

現在問題是,她如果選這條路,可不可以走,能走多遠,走得到終點嗎!?她感到沒有底,不知該如何,就如同阿信唱的那樣掙紮,糾結,彷徨。

就在她在思索時,爆發了掌聲和喝彩聲。

“好,好,朋友,唱得真好,快把我唱哭了!”那啤酒肚的青年男子抹了抹眼角,將二十元塞進阿信手心,“人才!民間高手!”

另一個青年男子將壓在酒杯下的百元大鈔拿在手指間,起身走到阿信身旁,“朋友,你可以上央視春晚了。”說著,將百元大鈔放在阿信手心上,“你的報酬,拿著!”

阿信並不推辭,接了過來,說了聲:“謝謝!”隨即向白雲眨了一下眼,笑了一下,搖了搖手中的鈔票。他緩緩走回座位上,將賺到的錢平整的放在桌子上,用酒杯壓著,又將小音箱和麥克風放在桌子上,推到白雲一邊,望著她:“還有疑問嗎?”

“有!”白雲同樣望著他,“你的歌唱出了天際,為什麼還要選擇當一名流浪歌手?”

阿信抬頭望著繁星,仿佛回到了遙遠的地方。良久,他才回過神來,不知是笑還是哭,也不知是悲還是喜,目光閃爍,臉上陰晴不定,沒有人能從他的表情看出什麼來,但這種表情混雜著非常多的情感,似乎他經曆了一場在他看來巨大的事情,以至今時今日還無法釋懷。

白雲當然也看不出來,隻能等他說出來。

一陣複雜的表情過後,阿信淡淡的一笑,“我為了我少年時代做的事買單,所以我寧可選擇流浪來贖我以前的罪過。”

白雲苦笑了一聲。

“可有障礙?”

“我媽媽是不會讓我做的!”白雲側過頭,緊鎖眉頭,茫然看著前方。

“一個人要去做他想做的事,一定會有人乾涉和阻礙,也許他們有他們的道理。如果成功的話,他們無話可說,如果失敗的話,哼,他們會憤怒,失望,咒罵,你一輩子便會生活在陰影中,後悔一輩子。”

白雲嘴唇剛要嚅動了一下。

阿信招手高呼:“老板,結帳!”

女服務員欣然而來。

“多少錢?”阿信問。

“65元!”

“給!”阿信將剛賺的一百元遞過去。

女服務員當場找了錢,並說了一聲:“謝謝!”

阿信起身了,向白雲說:“如果有一天咱們在另一座城市遇見,你請我吃飯,行嗎?”

“行!”白雲挎著小音箱,拿著麥克風。

“萍水相逢,走了!”阿信向白雲擺了擺手。

“再見!”白雲看著他離開。

阿信走了幾步,又轉過身子,用一根手指頭按了按心臟,“醴陵妹子,跟著心走,一定不會錯的。”又嗬嗬一笑,健步而去。

他像一陣風來,又像一陣風而逝。

白雲的心被風吹得亂糟糟的,無所適從。

她亂麻麻地回到了家,心中一直在想著事。

很重的事。

關係到自己這一輩子的事。

當晚,她失眠了。

失眠的結果是一整天沒精打彩,昏昏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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