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琬和謝玦的目光,隔著周揚在空中交彙。
謝卿琬剛欲開口說些什麼,就見謝玦突然伸手關上了門,連帶著周揚也被推了出來。
空氣中隻餘“砰”的關門聲後隱隱殘留的尾音。
籠子裡的小鸚鵡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亂竄個不停,謝卿琬一邊安撫著它,一邊又將目光投向了周揚。
“周公公……”她方啟唇,周揚就似突然回了神,重新抱起落在地上的被褥,頭都不回,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就好像後麵有人在追他一樣。
謝卿琬:……大為震撼並表示不解。
她默了默,走到了緊閉的門前,猶豫了片刻,終還是伸手去敲了敲門,周揚走後,身邊很是安靜,於是輕叩門扉的聲音,便一下下地響在整個空間,來回蕩開。
隻可惜屋內好像並沒有傳出什麼動靜,在她敲出第八下,想著皇兄或許不會來開門的時候,麵前的門傳來動響,下一刻,整扇門被完全打開,謝玦站在了她的正對麵,將目光投向她。
“琬琬……”
“皇兄……”
不知是什麼默契,令兩人同時開口。
謝玦頓了頓,慢慢地收回目光:“你先說。”
謝卿琬確實有話要與他說,但當他當真讓她這般站著,麵對麵地和他說話時,她反而從內心深處生出了一抹尷尬。
她低聲道:“皇兄,我們先進去再說吧。”
“外麵人多眼雜,被旁人聽去便不好了。”
似乎是什麼不能為人所知的東西。謝玦用餘光在她的發頂微旋了下,頷首道:“好。”
……
謝玦端坐梨花寬木椅上,姿態矜貴,神情清冷,仿若一位從未沾染紅塵的仙人。
他正靜靜斂眉,等待謝卿琬將要對他說的話說出來。
謝卿琬看了看神色淡定的皇兄,越發懷疑,是不是自己太小題大做了,或許,這對於他來說,根本就不叫事呢。
於是,本已打好的腹稿,到如今,卻不知該怎麼說了。
謝玦看著欲言又止的謝卿琬,眉頭的疑色越發加深,他沉凝了一會,道:“你在我麵前,毋須顧及什麼,有話便說。”
謝卿琬鬆了口氣:“皇兄,那我便說了。”
她再次看了看他的神色:“不過可得先說好了,待會無論我說什麼,你可不準生氣。”
謝玦心中雖有疑竇,但此時也隻得道:“我保證不會生氣。”
爾後,他看見謝卿琬用一種詭異的眼神滑過他的周身,隨後,眸中露出名為同情,歎息的情緒,她甚至忍不住連歎了三口氣。
謝玦:?
“唉,皇兄。”謝卿琬歎道,“無論如何,都請你振作些,雖然此類病症通常隻有老年人才有,但在年輕人中也不是沒有病例。”
“所以,請你莫要多想,也不要因此自卑,顧太醫醫術高超,在他的精心診治之下,你一
定會有所好轉的,或許痊愈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你也放心,雖然今日我不巧撞見了此事,但以我高尚的人格擔保,我是決計不會說出去的,無論是在母妃還是城陽麵前,我一定守口如瓶!”
“皇兄,我知道你很難,也許現在還有些接受不了,心裡也很難過。麵上裝作無事,不過是強撐罷了。但沒關係,我永遠不會嘲笑你。”
“如果你實在無處傾訴,可以來找我說話,我隨時都可以。”
說著,一股激蕩的,感人肺腑的兄妹之情,宛如一股甘泉,從謝卿琬的心田汩汩流出,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雙手,幾l乎要被自己感動得熱淚盈眶:“皇兄,振作!”
握了半天,本以為謝玦也會同樣握緊她的雙手,回以感動的話語,但,半晌過去,謝玦毫無動靜。
他的手,就像是一件死物一樣,被她握在手心,紋絲不動。
謝卿琬驚道:“皇兄,你的手怎麼這麼冷,這麼僵。”
“莫非真的病了!?”
“琬琬。”過了好久,謝玦才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我沒病。”
他的手冷似鐵,心則比鐵更冷,如在寒冬裡被雪風吹了一宿,拔涼拔涼的,饒是他再努力,唇角也難以保持麵對她時一貫的弧度。
隻能僵硬地扯著嘴角,將手從她溫熱的手心抽出來,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腦中一片空白。
謝卿琬一抬頭,就看見皇兄如逃避般地偏頭過去,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心中越發篤定,果然有鬼。
也是自己考慮不周,沒有顧及到一個成年男子的自尊和脆弱的內心,真是罪過啊。
她不敢再表現出來,隻是在心底沉沉地歎了一口氣,麵上還要裝出一副恍然大悟,懂了懂了的樣子。
為了不讓皇兄難堪,謝卿琬主動繞開了話題:“不說這些了,今兒來找皇兄,是想讓皇兄看看我的新寵。”
她提起地上鳥籠,獻寶般地湊到他的麵前:“漂亮吧,是城陽昨日送我的。”
籠中的鸚鵡,有一身華麗鮮豔的羽毛,嫩黃色的身子,橘紅色的尾羽,體型嬌小,毛茸茸的小腦袋頂上,長著一個漂亮的頭冠,一雙豆豆眼眨巴眨巴看著四周,極為可愛。
“聽說這種鸚鵡能言善辯,隻是我昨日在宮裡訓了它一天,也沒見它說出過一句完整的話來,還不知要訓到何時。”謝卿琬有些遺憾地說道。
謝玦此時已經調整好了神色,亦將眸光投過來,他輕抿唇角,輕聲道:“這個品種的鸚鵡,的確善言,按理說,應是用不了太久,就可以說話了。”
“那它怎麼不理我。”謝卿琬不由有些挫敗,她不死心地又教起了鸚鵡:“絨絨,乖,叫一句‘姐姐’。”
鸚鵡睜著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後轉動身子,將屁股朝向了她,一聲不吭。
謝卿琬:……
她突然感覺一陣心累,一種付出了心血,卻儘數做無用功的心情,充斥了她的整個胸腔。
謝
玦一直在旁邊覷著她這邊的情形,見她麵上露出的神情,一下子就猜出了她在想些什麼。
慢慢悠悠地端起一杯茶,抿一口:“從前我教你時,情形大抵是差不多的。”
謝卿琬眉頭都抬了起來,怎麼也不願相信:“怎麼可能,我可不會這麼傻乎乎的。”
謝玦不置可否,隻是似想起了什麼記憶,忽然一笑,他將茶杯悠悠放下去,意味深長:“那時你年紀太小,恐怕你早已忘了。”
謝玦的神色,自從她進門以來,就一直沒有鬆緩過,此時,他忽然露出了第一絲笑意,宛如滿室生起春光一片,格外昳麗動人。
謝卿琬盯著他看了半晌,才慢慢轉動眼珠子,收回了視線。
她有些悶道:“皇兄說是,就是吧。”
“對了皇兄,我突然想起我還有東西落在城陽那了,我怕她待會要出宮玩,得趕緊先過去找她要到手,不然等她回宮,不知又是何時了。”
謝卿琬突然想起了一件要事,或許是諸事纏繞,元公子之事和柔妃說的東西始終緊緊壓在她的心頭,她最近好像真有些健忘,
謝玦眉目微聚,神色略淡了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