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玦的眸子一下子變得深黑似夜,暗沉得透不進一點光。他意識到,真正有問題的人,或許是他,所以他才會以己度人。
琬琬是單純的,如今隻不過為藥物所惑,所以才短暫地迷失了心性,而他居然信以為真,真正地被一葉障目,看不破。
他腦中這些激烈又令人震驚的思緒來回衝撞著,以至於他的指尖都在顫抖,甚至連身上原本難耐的反應都忽略了。
他是何時變得如此的?他自認為自己雖非柳下惠,但也沒這般輕易地就被撩動心緒,在往前一十年的人生中,除因她之外,更從未起過任何波瀾。
但偏偏在琬琬麵前,
他原本自恃的原則,一次又一次被打破了。
上次他受傷臥床,他以為那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意外,是熱毒發作之下的無可奈何。
但這次,他還有什麼借口?
他讓中了雲雨之藥的妹妹,在自己的腿上坐著,看著她的情潮化雨,卻沒有將她推開,他真有那般清白無瑕的心思?
若是此時他還堅持說,他對她的心思,就如她對他的一般純淨,恐怕他自己都會忍不住發笑吧。
方才他到底在想什麼,看著她那般情態,他低頭不去看,除了因兄妹之忌外,是否也因他怕自己那些見不得人,先前一直潛伏的幽邃心緒趁機肆意生長,從胸腔中慢慢爬出。
他的身體僵硬,難道僅僅是因為無法接受麼?而不是如今不得不直麵衝擊?承認自己的卑怯?
謝玦從來沒有想到,有一日自己也會成為一個偽君子,還是在與她的事情之上。
此時她的頭伏靠在他的肩頭,柔弱無依,他的身體卻僵硬如鐵,一下子發冷一下子發熱。
他的手虛攬在她的肩頭,腦中還在思索著,那顆緊紮入他心中的毒刺,到底有多深。
他對她生起的,此種不正常的情愫,到底隻是意外,還是他自己不肯承認的蓄謀已久?
不管如何,從今日以後,他要重新審視這段關係了,但他不會叫她知道,他沒有勇氣,也無法承擔她知道後的後果。
她一定會覺得,他從前對她的所有的好,都是彆有用心,屆時,他和其他那些男人還有什麼區彆,他們原本牢固的關係也會生起裂紋,再也回不到從前。
他一定,一定不能叫她知曉。
而謝玦還需要足夠的時間,來慢慢理清這些思緒。
……
顧應昭提著藥箱進來的時候,很緊張,他被謝玦手下的人抓來時,正在太醫署舒舒服服地喝著茶,等著下班時刻的到來。
結果這夥人,不管三七一十一就徑直闖進來,破壞了他即將收拾東西回家的美妙願景,臨走前收拾藥材,他問他們,他們也隻是說公主中了那方麵的藥,叫他做好準備。
再多的情況就沒有透露了。
但瞧著一路駿馬疾馳,風風火火的樣子,顧應昭就預感到情況或許不妙,待到進門時,看見謝卿琬靠在謝玦肩頭睡著時的樣子,才鬆了一口氣。
“殿下,公主現在是不是好多了?”那群東宮的人陣勢大得很,嚇得他還以為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茅廁都沒有去,憋了一肚子,又足足背了三斤的各類藥材。
好不容易口乾舌燥,累得不行地趕到這裡,卻發現謝卿琬已經睡著了,顧應昭立馬生起了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但眼前是他的頂頭上司,就算有什麼不滿,他也根本不敢多說一句,隻是認命般地走上前去。
走近了些,才發現謝卿琬也並不算完全睡著,好像正在發著一些聽不出內容的微弱吟聲。
顧應昭腳步一頓,正要再走近些,去仔細聽一耳,就見謝玦突然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唇瓣,下一刻,顧應昭感覺到頭頂莫名涼涼的。
他默默地抬頭,發覺是殿下涼薄如冰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看起來極為不善,就像他好像在什麼時候得罪過殿下一般。
顧應昭麵皮一抖,怎麼也想不起來最近在哪裡惹了謝玦不快,便以為是殿下心情陰晴不定,隻不過他剛好倒黴,給撞到了。
他在心裡唉聲歎氣著,去行了一個禮,又在如此壓抑的氛圍中,慢慢地走上去,爾後硬著頭皮給謝卿琬診脈。
在探到脈的那一刻,顧應昭猛地睜開了眼睛,一下子精神了許多,本以為謝卿琬的情況或許是他們弄錯了的他,如今愕然發現,她的的確確中的是春.藥。
他又去看看謝卿琬的臉,發現上麵雖然依舊有紅潮和汗意,但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至少,拖了至少一個半時辰後,她不會如現在這麼安靜。
那,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身為醫者,自然要搞清楚問題的根結,排除一切擾亂診斷的因素,才能給出最準確的判斷,於是他決定將不解的部分都問清楚。
顧應昭摸著下巴,疑惑不已,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若中的是春.藥,卻是這般情狀,該是已經解了一部分藥才是。”
他十分老實地抬頭問謝玦:“殿下,您是給公主安排過解藥的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