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再露出不安的表情,事情總算是走到了這一步,臨到頭來,陳源內心竟有一種奇異的解脫感。
往後他不用再獨自背負這種罪惡了。
這麼一種新奇的感受在他的內心產生,跟偷食家中食物的貓咪終於被主人發現原本滿滿一袋子的零食所剩無幾一樣,他不用再偽裝著渾身的乖巧,而是即將在家人震驚的目光中往那裡一癱。
好似在說:看吧,我並不是你們想象的那個模樣。
陳爸和陳媽將陳源送去嵐京大學以後,每次有空電話交談之際總囑托他無數使其倍感壓力的話。
例如重視學業,茁壯成長。
這些殷切的期盼隻是長輩們想象中的,他們眼中的孩子走的是一條充滿光輝的人生路。
實際上人生不是這樣的。
忍受痛苦、煎熬。
被欺瞞、誤解。
受傷害之後得到教訓,在混亂且病態的社會中逐漸變畸形,慢慢學會如何保護自己。
這才是大多數學生,離開父母的懷抱後所真實經曆的生活。
這些是對成長最有用的東西,並非是老教授寫在黑板上的那飄逸的公式。
「哐嘰」
陳源暢快的甩上車門,跟爸媽一起從地下車庫走到電梯入口,柳禾手中提著兩份昂貴的見麵禮,絲毫不給兩位男人接過來的機會,這位眼角有著明顯皺紋的來自北方小城的婦女,她眼中閃著灼灼光彩,勢必要將此禮物鄭重其事的交給她未見麵但已心儀的未來兒媳手上。
她已經開始暢想了。
門打開的一瞬間,如天堂般的聖潔光輝照耀,有那麼一個端莊文靜的姑娘,眼神中稍帶些靦腆和羞澀,渾身充滿了學富五車的知識光輝,她或許戴著眼鏡,鏡片後麵是年年拿獎學金的那種好學生的眉眼。
乖巧、靈動,不諳世事但蘊含著純淨。
柳禾的雙腮提起,止不住笑意。
她此刻極想扯一扯丈夫的袖子,嘮叨幾句:幸虧沒有堂而皇之的說她其實挺喜歡陳源大姨家孩子的事情,柯冰這小姑娘挺好,年齡剛巧合適,但關鍵她是二本普通院校。互補這東西,終究是不如強強聯合。
當著陳源的麵,柳禾當然是不能說的,隻能把一肚子的話都藏起來,等到私下裡夠她再嘮叨半年。
她心目中的未來兒媳,經過短短半個小時的推演,已經從一個簡單的姑娘,變成了閃耀光輝的十數個標簽,恰巧柳禾每個標簽都喜歡。
“媽。”突兀的,陳源叫了一聲。
“怎麼了兒子?”柳禾含著笑容,醒過神來看向他。
“爸……”他看向努力挺直腰杆,儘量表現出和藹的老爸。
“嗯?”陳爸扶了扶眼鏡。
“……天氣不錯,”猶豫片刻,陳源嘀咕了一句:“真的很不錯,對不?”
“你這孩子怎麼奇奇怪怪的。”
「叮——」
電梯到達了十三層,厚重的兩扇門兩側拉開。
陳源先一步踏了出去,站在門前。
1302的房間號,在他眼前,距離那麼近。
陳源握住了門把手,深吸一口氣,他閉上眼睛再度睜開,解鎖的樣式顯示在門鎖處的小屏幕上。
他身後,兩位長輩頓時略顯拘謹的挺直腰背,他們試探著,眼神閃爍著朝裡張望。
一縷炙熱到刺眼的陽光,從客廳內未關的窗戶照射進屋內,反射到玄關處,光潔的地板上亮堂堂一片。
一雙乾淨的平底鞋映入眼簾,繼而是壓著腳踝的深紅色長裙,片片朵朵如同盛放著的花。那嵌在裙擺上的珍珠如同花瓣中欲滴的水珠。
這細膩的長裙裹著曼妙的軀體。
因稍顯緊張握在一起的白皙雙手。
薑凝緊緊的抿著唇,眉眼微低,朝距離自己隻有遙遙數步的玄關外看去,惴惴不安的眸中宛如裹著一層水霧。
而在她身邊,昔日靈動的薑瑤分外的乖巧,讓人甚至認不出來是她,為了區分,她穿了沒那麼精致但極顯乾淨的白色長裙,簡約的白色板鞋,長發披肩,劉海處夾了個發卡。
有著漣漪的裙擺如漂浮的雪。
她的膚色比雪更勝一分。
同樣是試探性的張望。
屋外屋內,陳爸和柳禾僵直了身體,如同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和藹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瞪大眼睛看著屋內的人。
霎時,一片寂靜無聲。
拎著化妝品袋子的柳禾,緊張的沁出了一手的汗,她自己完全沒注意到。
一開始,首先看見薑凝的刹那,這夫妻倆直接呆住了。
他們根本沒見過長成這樣的姑娘,換句話說,沒機會看見,至少在現實中是這樣的。
那些電視中多好看多好看的漂亮女演員,在他們眼中是對於“好看”這個詞的極限認知了,生活中不會有這樣的人,略微秀氣點的已經可以受到無限的褒獎了。
陳源從小被誇秀氣一直到長大。
而眼前這個有著波浪長發,身穿長裙的姑娘,簡直好看到不像話!
比那些明星、女演員根本不在一個維度,細致到每個毛孔都挑不出瑕疵,正常人是標清,而她給人一種藍光4k的感受。
這震撼,不是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