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會兒,林遂唐才緩緩地鬆開了手,眼看著池淮這樣推著行李箱往前走的背影,到底還是像做出了一個很重大的決定般閉了閉眼,緩聲道:“池淮,我覺得我現在應該足夠冷靜了……”
意識到這話裡的含義,池淮的微微一頓。
林遂唐站在原地,尾音隱隱一顫:“那……你呢?”
周圍的風仿佛也在這一刻放緩了速度。
漫長到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之後,林遂唐聽到池淮緩緩地籲了口氣:“去你房間吧。”
從樓下到宿舍裡的路程也就那麼一點,
但這一次卻是走出了格外漫長的感覺。
直到走進宿舍,林遂唐緩緩地關上了房門。
就這樣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跟前的這個人。
池淮一絲不苟地將兩人的行李箱率先放到了角落,才回頭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
這樣的場景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裡,林遂唐早就已經設想過了無數次。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將心態調整到了絕對的平靜,可是直到真正需要麵對的時候,一開口,卻發現緊繃的嗓音裡麵依舊控製不住地有些微顫:“所以……真的,是我所想的那個樣子,對吧。”
剛才上來的一路上池淮都知道林遂唐一直在露骨地看著他,卻始終沒有回頭。
直到現在轉過身來,反倒是他的視線落去之後就再也沒有挪開過了。
所以他可以清晰地捕捉到林遂唐問出這句話之後那一瞬間的眼神閃爍。
再裝地怎麼咄咄逼人,實際上也不過是色厲內荏。
心頭有一種撕扯般的感覺,一下子想是要被無形的力量割裂了一樣。
這就是池淮一直以來猶豫著沒有跟林遂唐坦白的原因。
上一世的事情並不因為他們任何一個人而起,卻是毋庸置疑地攔截在中間的一道深溝,如果真要清算的話,隻會讓那樣血淋淋的過去再次展現在他們的跟前。
不是承受不起。
隻是,他實在不想看到林遂唐再將自己徹底地扒出來,自我剖析上一次。
然而,有些事情確實並不止是“不想”就可以避開的。
兜兜轉轉,到底還是要來到這麼一天,隻是確實比他所想的要早上很多。
池淮深吸了一口氣,想努力驅散掉自己心頭的情緒:“……是我不好。”
林遂唐的喉結隱隱地滾動了兩下。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光是這背後所隱藏著的含義,就讓他忽然間感到了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其實已經算是早就猜到的結果,但是真當跟前的這個人親口承認的時候,很多情緒鋪天蓋地地湧上來,就徹底地壓製不住了。
什麼心態的調整,什麼保持的冷靜,在這一刻都被徹底拋到了九霄雲外。
即便已經非常努力地想去控製,林遂唐的身子隨著狠狠拽緊的拳頭,開始無法遏製地顫抖了起來。
他眼眶發紅地看著池淮,像是想說什麼一般張了張嘴,卻是沒能發出半點聲音。
池淮的注意力始終在林遂唐的身上,瞬間就已經感受到了他情緒的不對。
不等林遂唐開口詢問,他已經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了跟前,緊緊地拽住了對方的手,安撫性地反複撫摩:“關於重生這件事情……我可以解釋。”
林遂唐一貫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因為緊抿的嘴角而愈發冷冽,他定定地看著跟前的這個男人,滿眼的怒意像是要刀人,又像是經曆過絕望之後的情緒發泄。
他一把抽出手來想要狠狠地給上跟前這個家夥一拳,
可是真當落到了池淮的肩膀上,又已經輕飄飄地沒有了任何的力道,就這樣被再次緊緊地包裹在了掌心。
林遂唐的肩膀隱隱地顫動了起來,這樣的顫意漸漸地傳遍了全身。
無數過往的畫麵從腦海中一幕幕地閃過,曾經無數個冰冷的日夜,那些池淮曾經狠狠地刺得他心疼的神情,最終,隻剩下了刺耳的刹車聲中朝他飛撲而來的那個身影。
所以,真的是他。
上一世,在車禍發生的瞬間將他緊緊地保護在懷裡的那個他。
池淮。
那個池淮,跟著他一起重生到這個世界裡來了。
仿佛要被徹底撕裂般的感覺瞬間傳遍了全身,隨著一個溫暖的懷抱落下,林遂唐終於無法控製住那決堤而出的淚水了。
他本以為前世的所有倒刺都會由他一個人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可眼下的這一瞬間,他感到那些已經麻木的痛覺,一瞬間又徹底地清晰了起來。
所有的回憶,那些刺痛的荊棘,都不止是他一個人所蹚過的。
跟前這個他原本已經下決心這一次要好好保護的人,其實才是早就已經遍體鱗傷的那一個。
林遂唐可以感受到池淮將自己緊緊地擁在了懷裡,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才終於好不容易地在持續的哽咽中,咬牙擠出一句話來:“解釋……嗬,你需要……跟我解釋……的事情,恐怕……不、止、一、件、吧?”
表現出來的態度再狠,懷裡的人卻是已經抖成了篩子。
池淮俯身一下又一下地親著林遂唐的耳垂,用這樣的溫存安撫著,反反複複地拍著他的背。
同樣的心如刀割下,緩緩地閉了閉眼,輕哄的語調無奈至極:“嗯,我都說。你想知道的全部……我一定爭取坦白從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