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片安靜。
沈虞尷尬地扣緊腳尖,覺得這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她屏住呼吸,抬眼看溫折。
男人目光虛虛落在她的手機屏幕上,像是什麼也沒說,又像是什麼也說了。
沈虞麵不改色地摁滅手機屏幕,淡定道:“梁意說,今晚可能要下雨,要給我送雨傘。”
她乾笑地咬著筷子:“真是太操心了,哈哈。”
溫折點點頭,“挺好。”他目光慢悠悠落在窗外撒入的淡金色夕陽上,屋外天空蔚藍,一看明天又是個好天氣,“那你吃快點,回去還能擋太陽。”
沈虞:“……”
她認命地垂下頭扒飯,沉默下來。
這種事兒,他當然心知肚明。從答應讓她進家門,哦不,從他傍晚叫住她開始,這段關係的走向就已經變了道。
隻是沈虞現在還探不到溫折的底,不知道,他究竟能寬限到哪一步。
至於探不著底,那就繼續往下,試探他的底線。
沈虞嘴角勾起一抹笑。
她想,這種慢慢征服一個人的感覺,真的很不賴。
飯後,沈虞主動攬了洗碗的活。她目光從廚房的玻璃門往外探,看見溫折進了書房,儼然就放心地把她扔在了客廳。
怎麼一點都沒把她當成客人。
沈虞不滿,一不留神擠多了洗潔精,滿池都是泡泡水。她隻能認命地把盤子清了好多遍。
等做完苦力,已經是半小時後,沈虞悠悠來到書房門口,敲了三下門。
“溫折,我能進來嗎?”
當然,沈虞也隻是客氣一句,她的手已經搭上了門手柄,隻等溫折開口便進去。
“進來。”男人清淡嗓音響起。
像是打開潘多拉魔盒一般,沈虞渴望進駐溫折更多的領域。
而書房無疑是最能隱藏一個男人秘密的地方。
曾經梁意就說,進了江至書房後,發現他書房的鼠標墊,電腦封麵都是二次元蘿莉,當天便狠狠下頭。
於是沈虞進書房後,第一眼就落在了溫折的鼠標墊上。
還好,電腦原裝。
第二眼,落在電腦封麵上。
還好,係統自帶。
溫折正在打印文件,打印機哐哐發出響聲,間隙中,他看向沈虞:“你在看什麼?”
看你有沒有惡趣味。
當然,這種話沈虞自是不敢說出口,她兩步上前坐到了溫折對麵,托著腮:“看你啊。”
溫折沒接話,從打印機上抽出紙張,放在沈虞麵前:“你要實在閒,把這份投資報告看了。”
沈虞臉一垮。
“可我已經下班了。”
而且,她在和他啊!他看不見嗎!!怎麼會有這種脊柱長釘的冷漠直男啊!!!
“加班。”
沈虞苦著臉,動作乾巴巴地去拿文件,突然,聽到溫折問:“你想留在鼎越嗎?”
“不留。”她嘴快,不假思索說了出口。
回答完,才發現頭頂的空氣都凝固下來,溫折安靜地看著她,“那你以後想做什麼?”
沈虞笑了聲,看起來一點也不正經:“溫折,你這就替我操心未來了?”
“不想說?”
“我呀,不想努力了。”沈虞的話吊兒郎當的,像是在開玩笑,“回家繼承家業吧。”
大概沒人覺得她的話是真的,沈虞也不在意。
溫折沒說話,目光深長。
看不出信沒信。
接下來的時間沒人說話,沈虞懶懶地看著文件,溫折應是真有工作,專注地看著電腦。等到把整個項目書看完,沈虞才驚覺,溫折看項目的眼光有多麼獨到犀利,點金聖手的名聲絕不是虛傳。
沈虞本想給溫折來個三百六十五度螺旋式誇誇,但見著男人認真的眉眼,便咽下了口中的話,沒再打擾。她托著腦袋發呆,沿著溫折背後的黑色書架,一排排看下去。
架子上多是一些財經金融書,直到最上排,沈虞看到了好幾本吉他教程以及樂譜。像是有什麼感應般,沈虞目光停頓,在最下麵有著磨砂質地玻璃的櫃子裡,隱隱約約看到了一把吉他。
她眼睛一亮:“溫折,你會彈吉他啊?”
“不會。”
沈虞卻指著他身後的櫃子,“那你買吉他乾什麼?”
溫折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眼眸變深,道:“那不是我的。”
“不是?”沈虞警覺地眯了眯眼。
出於女人的第六感,她第一反應就是那把吉他,是他前女友的。
都分手這麼多年了,還把前任的東西視若珍寶地藏起來,沈虞光是想想,就酸得翻江倒海,火氣和酸氣一同直衝腦門。
沈虞表麵不動聲色地笑,道:“巧了,我也會彈吉他。”她站起身,抬步朝書架方向走去,伸手欲打開櫃門:“我能試試嗎?”
結果,手剛抬起一半,被男人攔住,明明掌心是灼熱的,說出的話卻讓沈虞的心涼了大半截,“彆動。”
溫折看她的表情很複雜。
沈虞臉上的笑終於慢慢消失。她悻悻放下手,冷冷問:“前女友的?”
溫折仍舊是看著她,不回答也不否認。
這意味不言而喻。
沈虞彆開臉,瞬間覺得沒意思透了。有那麼一念間,她很想不管不顧地把吉他拿出來,當著溫折的麵給砸了。
但最終,她隻是掙開溫折的手,聲音沉下來:“你就那麼忘不掉她?”
溫折看著落空的掌心,突然問出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那你呢?”男人一字一頓,聲調異常慢:“你喜歡過他嗎?”
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個問句,但沈虞還是瞬間就明白了這個“他”是誰。
她心不受控地狂跳一下,下意識躲開視線:“不記得了。”
溫折眯了眯眼,突然站起身。靠椅摩擦地板傳出刺耳的響聲,男人傾身而上,把沈虞一把按在書架上,右手抬起她下巴,容不得一絲逃避的空間:“回答我!”
沈虞被他眼中灼人溫度所攝,心跳也愈來愈快。
她眼神閃爍,顯然在琢磨著措辭。
大概看出她的為難,溫折捏她下巴的手鬆了些,反而帶著些誘哄般,輕輕摩挲了下,“實話實說。”
沈虞卷翹眼睫小幅度地顫動著。
否決的話到嘴邊,終究是吐不出口。
那些夢境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她曾實實在在地動心過。
對一個連臉都回憶不起來的初戀。
沈虞用力地咬著下唇,最終,她下定決心,以最快的語速含糊作答:“溫折,你聽我說——”
“雖然吧,我是喜歡過他,但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誰年少時候沒能有點小心思那也不正常了你說是吧,你隻要知道我現在…”是喜歡你的。
話未說完便被打斷。溫折手腕用力,捏緊她的下巴,眼神像是要望進她的靈魂裡:“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說那是過去的事兒了,你隻要知道我現在是喜歡你…”
“上一句。”
沈虞語氣弱下來:“我說我是喜歡過他…”等說出口,她又覺得不對。
為什麼話題從她逼問某人前女友變成她被掐著下巴威脅了???
沈虞怒了,睜著大眼睛瞪向溫折,“等等,不是我問你前女友嗎?怎麼話題就繞到我這兒了?”
男人的麵龐距離她很近,膚色冷白,唇色殷紅,骨相極佳。隻是,此時溫折緊抿著唇,漆黑的眼眸緊盯著她,似乎在她是否有一絲說謊的證據。
沈虞被他看得背後發毛,卻仍在堅強頂嘴:“你看我做什麼?是不是心虛了才顧左右而言他?明明是你吃著碗裡的還想著鍋裡的,和我搞曖昧還忘不了前女友,你這個大渣男!”
她越說越生氣,還伸出細白手指用力戳了戳溫折的胸膛,口不擇言道:“是,我就是喜歡過我前男友。”
“但有你過分嗎?你還把你前女友的東西珍藏起來不讓我碰,你真的好樣的啊溫折,是不是真把我當備胎啊?你…”
一張小嘴喋喋不休,紅唇上下翩飛,天鵝頸抬得高高,依舊是那副驕橫跋扈的姿態。
溫折眸中溢出淺淡的笑意。
他聲音低沉,狀似蠱惑般湊近她耳畔:“以前喜歡他?”
沈虞噎住,眼珠轉動,驚疑地打量著溫折。
他…變態啊?怎麼還在笑?
她慫了慫,謹慎地選擇沉默。
溫折鬆開她下巴,指尖轉而溫柔地貼近她耳畔。黑發被纏繞著彆到耳後,發絲搔刮過她耳廓,像是羽毛般,輕輕從心尖搔刮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