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詩去醫院是做了萬全準備的。
她全副武裝,從醫院的側後門進去，大步就往柚柚的病房去。
在病房等到宋柚打完吊水，宋詩再次牽著女兒從後門出去,隨後徑直坐上車。
但哪怕這樣，依舊被無孔不入的媒體給拍到,照片流傳到了網上。
陳嵐的電話一個又一個。她是個優秀的經紀人,麵對這樣捕風捉緊的熱搜,有一萬種公關方式。
但宋詩的脊背仍然滲透一層層的冷汗。
哪怕全網人知道，她都不怕。
她唯一怕的是…想到這裡,宋詩頭疼地按了按眉心。
懷中的柚柚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揪了揪宋詩的衣袖：“媽媽。”
“都是柚柚不好，亂吃冰激淩。”
宋詩回神，掌心輕輕撫摸著女兒的後腦，伸臂將她抱緊：“不怪柚柚。”
“都是媽媽沒處理好。”
低調的商務車行駛在回家的路上。
車廂一片沉默。宋詩心亂如麻,萬千話語藏在心間不知道該怎麼和女兒說。
“柚柚。”宋詩撫摸著女兒的臉蛋,“你想不想見爸爸。”
下一秒,懷中的小人脊背一僵，猛地抬起臉：“不想！我不想見爸爸！我隻要媽媽！”
像是怕被拋棄般，宋柚語帶哭腔：“媽媽不能不要柚柚的！”
宋詩連忙道：“媽媽怎麼會不要柚柚。”
轎車停在公寓樓下。
宋詩給柚柚戴上口罩和帽子,自己也全副武裝，二人幾乎隱沒在夜色中。
柚柚剛吊完水,腳步還有些虛浮。整個臉頰也隻露出一雙眼睛。
她揉著眼，一抬頭，看見漆黑光影中,站著一個好高好高的男人。
而且,那個人,還一直看著她和媽媽。宋柚警惕起來,不自覺握緊了宋詩的手。
直到，離男人不過十米遠。
宋詩心跳得快了些，一種莫名的，奇妙的感覺，縈繞在心尖。終於，她止住腳步，勾了勾宋詩的手，“媽媽，那裡有個人。”
“我感覺他很奇怪。”
宋詩一愣，看見站在陰影中的周憲，脊背當即一僵，徹底停在原地。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二人對視。
而周憲的視線，也從她麵上，緩緩移至她身側的柚柚。
宋詩的指尖輕微地顫起來。腦中思緒飛轉，到底沒能做出抱著柚柚轉頭就跑的蠢事。
她強作鎮定地往前走。
周憲抿著唇，垂眸看著她，又瞥了眼宋柚，“隱婚生子？”
“宋詩，你哪來的小孩。”
一聽這話，宋柚當即不滿，瞪了男人一眼。
周憲睨她一眼。
宋詩握緊宋柚的手，淡淡道：“想說什麼，我們上去說。”
-
這是宋詩第一次讓周憲進她的公寓。
一百多平米的大平層，精致，華麗，一如現在的她。
周憲淡淡看了眼宋詩身側那個滿是敵意的小孩，沒在意是誰。
今天這個新聞，上得莫名其妙。
他在意的隻有為什麼宋詩拋下他。
難道隻是為了這個小孩。
宋詩自進門便沒說話。柚柚既然已經到了周憲眼皮子底下，便瞞不住，也沒法瞞。
她蹲下身，替宋柚紮下口罩，帽子。
隨即，看向周憲。
周憲的表情由漠然凝固。
一秒，兩秒。
屋內一片窒息般的安靜。
周憲垂在身側的手指猛地顫動一下，他細細凝視著眼前女孩的眉眼，猛地抬首，眸中有了某種可怕的神色。
再說話時，嗓音極啞：“她是誰。”
宋詩淡淡掃向他：“你看不出來嗎。”
周憲抬步往前，伸手欲抬起宋柚的下巴，小姑娘卻被駭得往後退一大步，她抱著宋詩的後腰，“媽媽，他是誰。”
“我怕。”
宋詩：“他是你爸爸。”
一句話，讓宋柚嗚咽著流出眼淚。
周憲：“……”他漆黑的眼眸看向宋詩，下頜線緊緊繃起，垂放在身側的手指握成拳。
半晌。
他舌尖輕抵了下臉頰，“不解釋一下？”
宋詩心中火氣也旺盛至極，她譏笑著看向周憲：“你自己不清楚嗎？”
當著宋柚的麵，太多的話說不出口。
她冷著臉輕拍著宋柚的脊背。好在宋柚也是個明事理的小姑娘，不讓宋詩為難，立馬便停止了掉眼淚，通紅著眼睛瞪向周憲。
“你才不是我爸爸！我沒有爸爸！”
周憲盯著她，“是不是，你說了不算。”
宋柚：“……”
“我和他談一談。”宋詩輕拍女兒的脊背，“柚柚先進房間休息。”
“有事喊媽媽。”
宋柚點頭。
客廳隻剩下他們二人。
周憲：“女兒多少歲了。”
“十二歲。”
下一秒，周憲大步往前按住宋詩的肩膀，壓低嗓音：“十二歲！你他媽瞞了我十二年！”
“這三年你他媽是不是把我當傻子耍！”
宋詩微微側頭，笑了：“你很生氣？”
“你有什麼資格生氣？”
周憲握住她肩膀的指節彎曲用力，握得她生疼。
宋詩抬首，一字一頓：“柚柚我一個人生，我一個人養，和你半分關係沒有。”
“如果不是被拍到，我一輩子都不會告訴你。”
周憲額頭隱隱冒出青筋。
勉強冷靜下來；“為什麼。”
宋詩：“因為你不配做父親。”
周憲閉了閉眼：“你就這麼恨我？”
宋詩抬高下巴：“是。”
“這三年。”周憲頓了頓，“你就沒有一點點動搖。”
他覺得自己很可笑。像是一隻搖尾乞憐的狗，等待著主人的宣判。
宋詩的沉默代表了她的態度。
周憲垂下眼，低笑一聲。
“好。”
“宋詩，你很好。”
他抬眼，“那你知不知道，我有一千一萬種奪走柚柚的方式。”
“你敢！”宋詩臉色驟變，抬手就欲扇過去，被周憲握住，他嘴角扯起一抹冷冽的笑：“我還有不敢的事？”
宋詩盯著他，美眸由冷淡到憎惡，看得周憲臉色更冷。
“你當初是因為懷孕才走的？”
宋詩：“不然等著你給我滑胎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
宋詩笑得胸腔直顫：“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裝什麼啊周憲。”
“你又何曾把我當過你的女朋友。”
一陣窒息般的沉默。
周憲握住她肩膀的手鬆了些力氣，他抬手，按了按眉心。
萬千言語壓在喉間，他長吐一口氣，“宋詩。”
“這麼些年，我沒有彆的女人。”
“我隻有你。”
宋詩：“所以呢，這就是你的愛嗎。”她冷笑：“那你的愛未免太過廉價。”
事情並沒有談出結果。
柚柚的聲音喊回了宋詩的理智。
“你請回吧。”宋詩趕客。
周憲深深看她一眼，又聽見臥室裡傳來小姑娘的喊聲，眼眸顫動了下。
他抿唇站起身，朝門關走去。
宋詩看著他離開，直到門關上，她掐了把手心，冷靜下來。
不多時。
門關再次傳來叩門的聲響。
宋詩走到門前，透過監視器往外看，一眼便看見外邊幾個拿著攝影機的狗仔。
冷汗瞬間便從脊背升起。
她關緊門窗，回到臥室抱緊宋柚。
柚柚早已經困到不行，沒一會兒就在宋詩懷裡睡著。看著女兒沉靜的睡顏，宋詩看著窗外，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