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喜頓了頓,也琢磨不明白剛才太子那冷淡淡的一句吩咐是什麼心態,隻能客氣的道了一句:“請顧編撰稍候,待奴回稟太子。”
顧玉昭言:“有勞公公。”
然後維持著叉手禮的姿勢,一旁靜候。
安喜微微訝異,短短時日,這小子長進不少嘛!這一連串動作都規範得讓人挑不出半點兒毛病,與上次魯莽攔架的行為簡直判若兩人。
就顧玉昭而言,她估摸太子並不會見自己,隻裝模作樣的打算等到太子車駕遠行,再起身離開。
維持著低頭行禮的費力姿態,耳聞那內監離去、返回車駕、低聲回稟的一連串細碎之聲,顧玉昭心內忐忑,不知道從瑤月娘那裡聽來的方法,到底管不管用。
追人不要追太緊。
得給人留點拒絕的餘地,留點……想象的空間。
時間仿佛短暫停留,又仿佛過了很久。
一隻黑錦男靴,出現在顧玉昭眼前。一道溫和清雅的嗓音,仿佛含著笑意,又仿佛有一絲氣惱:“玉昭郎何時如此乖覺了?與孤如此生分?”
“玉昭不敢。”
“你啊、你有何不敢?”
“上車罷,孤帶你一程。”
顧玉昭低聲應喏,乖乖跟隨太子身後,再次上了儲君車駕。
然而上車後,麵對依舊豐神俊朗,神情溫和的太子殿下——
她卻卡殼了。
莫名的半句場麵話都禿嚕不出來。心裡著急,粉脂玉嫩的小臉蛋就慢慢變紅了。
該、該聊些什麼呢……
救命!
好尷尬!
這對於社交悍匪屬性的顧玉昭來說,確實是一件稀奇事。
誰叫此刻的太子,有一種莫名的氣場。
太子還是那個太子,還是那個豐神俊秀、神情溫和的謙謙君子。
大豫朝的儲君此刻正神色溫和的直視著自己,但莫名的,某種如小動物般敏銳的直覺告訴顧玉昭,某種潛藏在陰影中的慍怒,伴隨著難以理解的壓抑,如同雷暴前烏雲潮悶,沉沉的朝著她襲來。
那是一種遷怒、懷疑、打量和評估的目光。
顧玉昭僵坐在車廂中,玉白的額間、細細密密的滲出了薄汗。
她下意識的想軟了膝蓋,先舞一套‘請安-請罪-請息怒’的話術三件套,懟上去再說。
顧玉昭:“下、下官……”
見她這局促得語無倫次的模樣,裴秀緩緩笑了。
壓抑在心裡的一股鬱氣緩緩釋出。
那一夜濕沾春衫,東方既白卻了無痕的荒唐夢境,晨起後帶給裴秀的震怒、困惑與叩心自問的壓力……
在肇始一切的這個人,此刻懵懵懂懂、又真真切切的存在於自己麵前之後,那股煩悶之氣一散而空。
這不過是個傻的。
自己跟這人彆什麼扭,又跟自己在較什麼勁呢?
既然是荒唐夢境,醒來就應該如白雪曝日,了無痕跡。
也該心無痕跡。
想通了這些,裴秀微微閉眼,再睜開。
隻見那小郎君,雖微垂妙目、行規尺矩,膝上錦袍卻被細白的手指抓出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