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冰被眼前的美景吸引, 突然起身走向齊箏，原本在旁指導的老師停了下來。
“我想和齊箏談談, 請稍等。”
指導老師識趣回避，之前跟沈之冰討論策略的團隊也都停了下來。沙發區域隻有她們兩個，齊箏手裡還握著那份聲明，上麵密密麻麻標注了不少細節。
沈之冰沒有細看稿子，而是輕輕覆在她手背：“如果覺得為難，我們可以換彆的方式。”
公關團隊給出的解決方案有幾種, 齊箏選了反擊力度最大的這種。但她並不是公眾人物，此前很少有同時麵對那麼多媒體的經曆。加上之前的輿論壓力，稍有不慎或是處理不當，隻會對她造成更嚴重的傷害。
“我可以，彆擔心。”
齊箏總是那樣淡定, 沈之冰既欣賞又心疼。但不可否認，齊箏身上這份從容和自信，是深深打動她的特質。
沈之冰又陪她坐了一會兒, 沒問她練習得如何, 隻是靜靜在她身邊靠著。
即便隻有短短的十分鐘，也足以讓齊箏重新充滿動力。
“我繼續和他們討論發布會的方案, 你專心練習，如果覺得不舒服，隨時告訴我。”沈之冰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戀戀不舍地站起來回到之前的位置。
指導老師歸位，齊箏把她的想法說了出來：“我覺得說起原生家庭和過去窮困經曆的時候，不需要外露太多情緒。因為已經過去比較久，而且我現在也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如果還那麼激動, 會讓彆人以為我仍然沉浸在過去的陰影裡。”
“可以是可以，但這對情緒把控還有麵部微表情的要求更高。表現不好就會被人說是冷漠機械讀稿，這個尺度難以掌控。”
“我可以試試。”
見齊箏堅持，指導老師便按照她的想法調整了語氣節奏和情緒分布，經過幾次練習果然效果比之前更好。
“很好，等到正式發布會的時候，記得要保持住這個狀態。”
這個專業團隊幫助過不少明星處理緋聞事件，但這類公關的目的都是為了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齊箏結束練習後朝偏廳走去，那裡依然在討論發布會的細節。
沈之冰見她來了，示意在她旁邊給齊箏加個座位：“你正好來給些意見，畢竟你才是主角。”
聽完了大致總結後，齊箏想了想，說了自己的打算：“前半部分我沒意見，但在最後我想再加點內容。”
葉知許是這家公司的負責人，老同學凱倫親自打電話請她幫忙，又是沈總的人情麵子，她當然是親自掛帥。
沈之冰對這次的發布會格外重視，特地調整了工作回家參與討論，務必要清楚掌握每一個細節。這是她們正式反擊的第一仗，必須贏得漂亮。
葉知許看出沈之冰對齊箏的上心，自然對她的想法也很尊重。
“齊小姐不妨說說你的看法。”
“我覺得控訴部分可以減少一點，增加一些陳述的內容，讓公眾自行判斷。還有我覺得應該側重否定我對家庭不負責任的指責部分，至於所謂被包、養的曆史，可以放到最後。”
葉知許微微皺眉，這樣相當於把發布會的側重點跟節奏都做了較大調整。不是不可以，但會更冒險。
她想要進一步確認齊箏這麼做的原因，而並非僅僅因為不願意過多麵對那段包、養史：“但是根據目前的資料來看，你在大學時的那段經曆也該重點解釋。”
沈之冰也是一臉嚴肅，沒有立即偏向齊箏。
“我當然不是為了含糊帶過，隻是覺得要想讓彆人相信我沒做過那些事，首先要扭轉他們對我的偏見。如果已經先入為主對我下了定義打了標簽，無論我怎麼解釋，在他們眼裡都是掩飾。”
的確有道理，其他的人也都沒反駁，繼續聽齊箏解釋。
“齊有天是我的父親，他在直播裡親口說我拒絕贍養他，說我這些年沒有關心過他。如果能把這些看上去鐵證如山的事實推翻，那麼本身就屬於捕風捉影的過往，還有人會堅信不疑嗎？”
葉知許的眸光一閃，露出幾分讚許。
“齊小姐很有魄力，這樣做雖然比較冒險，但的確可以最大程度地化解質疑。”
齊有天為了蹭熱度賺快錢，在直播間裡信口開河，被網友們帶節奏牽了鼻子走。有些話越說越離譜，甚至前後都對應不上。網上有人看過他的直播後已經開始質疑，隻是同情因素仍然占主導。
可是那段包養史不同，隻拋出幾張似是而非的購物記錄，付款人是誰，所謂金主又是誰，一直都沒有明確過。而所謂齊箏大學老師或是同學的爆料也沒有依據，說到底都是傳聞。
但齊箏跟沈之冰都清楚，齊有天說的那些是子虛烏有，可跟林沐雲的那段金錢糾葛卻是真的。
以假亂真，她們隻有冒險一搏，想要利用公眾的同情和對之前誤判的“愧疚”來掩蓋後麵這段真正存在的事實。
齊箏賭林沐雲不敢公然站出來，挑明自己就是那個金主，畢竟林家和連家的壓力擺在那兒。
沈之冰考慮了一下，拍板決定：“就按齊箏剛才說的改吧，我相信她會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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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布會定在周五的中午，齊箏穿著休閒職業裝，打底的是白色襯衫，既正式又不過於凝重。襯衫是今早沈之冰特地為她熨燙的，領口是上台前沈之冰親手為她整理的。這個場合所有關心她的人都在為她鼓勁打氣，可是真正站到台前麵對公眾的人，隻能是她自己。
她剛坐下，現場就開始了此起彼伏的哢嚓聲。齊箏將聲明稿按照之前練習的水準讀完，場下一片沉默。
齊箏沒有過分賣慘，她用沉穩和曆經滄桑後淡然的語調將她一路走來的經曆坦誠相告。
那些本該是煽情故事最佳素材的過往，從她嘴裡說出來，仿佛隻是鑄就她今日成就的磨礪與考驗。
沒有人出聲質疑，因為齊有天當年在賭桌上的照片和有他手印的欠條都在，齊箏的姑姑和外婆通過視頻出示齊箏的轉賬記錄都證實了根本不存在拒絕贍養的事，也同時證實了自從齊箏母親離開家後這孩子便成了無家可歸的浮萍。
她讀書時候總是班裡倒數幾個把費用湊齊的人，她總是不舍得吃食堂裡肉多價貴的菜，她總是在班裡跟其他同學小心翼翼保持著恰當的距離，她總是在彆人問起她家庭情況後淡淡一笑。
她很少主動提及她的家庭，原以為她是孤傲，現在才明白她隻是沒有家。無家可歸的孩子，又哪來可以經常說起的話題呢。
蔣悠悠在後台看著屏幕上淡然的齊箏，哭得比當事人還厲害。
沈之冰抱臂站在她旁邊，自從發布會開始，她就一直站著。
雲菲安慰蔣悠悠：“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小齊現在過得越來越好，我們都要為她感到高興。”
蔣悠悠連連點頭：“要是她早點說出來，我們就能早點幫她，她也不用吃那麼多苦。”
沈之冰扣在腕間的手緊了緊，她終究是遇到齊箏遲了些。
不孝女的形象徹底被推翻，齊箏毫不掩飾地將自己的大學成績，畢業後在沈氏的工作經曆與表現還有她去美國讀書的獲獎證明全部展示，包括她的第一桶金是怎麼來的，也都說得很清楚。
不僅是熟悉她的人，就連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齊箏的媒體記者也都被她的經曆打動。本有可能是一場備受指責和質疑的發布會，卻演變成齊箏的粉絲發展會。
她那麼不容易，卻比任何人都不認命，不服輸。她不抱怨，不恨也不墮落，一步一步靠著自己的努力擁有了現在的成績。誰還能去指責她無情，誰還會去相信有這樣能力和毅力的人會願意放下尊嚴，去接受所謂的包、養？
她有今天的成就，靠的全是自己的堅持與勇氣。她的確在事業上小有所成，卻至今沒有房產，連車都是前不久剛買的。
到了最後，果然如齊箏所料，那段本就似是而非的緋聞，隻需三言兩語便輕易被否認。
林沐雲氣得牙癢癢，她沒想到齊箏竟然真地會在媒體麵前自揭家醜，把過去那些窘迫的困境大大方方地擺出來。從前齊箏總是小心掩藏著這些，哪怕她們很親近，也不願意被對方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