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馬路邊緣,一個蓬頭垢麵的女人,正拖拽著一隻鐵皮板車,一點點往前挪動。
在鐵皮板車之上,蜷縮著一個渾身包裹在臟兮兮被褥間的身影,那是個骨瘦如柴的孩子,他整個人縮在被子裡,隻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睛打量外麵,麵目醜陋而畸形,令人看一眼便頭皮發麻,根本不敢靠近。
女人身前掛著一麵“獻出愛心,救救孩子”的顯眼海報,正挨家挨戶的上門乞討,可隨著她的靠近,沿路無論是商鋪還是民房,都立刻關上大門。
“您行行好,救救孩子吧……”
“去去去,到彆處去,我們沒錢給你。”
“您行行好……?”
“這種都是騙子,說不定孩子就是拐來的,給我離遠點,真晦氣!”
“……”
一扇扇大門在女人麵前關閉,淅淅瀝瀝的雨滴從雲層落下,浸濕腳下的大地。
女人對此似乎已經麻木了,她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張麻袋,蓋在孩子的被褥之上,然後自己淋著雨,繼續緩緩向前挪動。
就在這時,一陣鼓聲從遠處傳來。
“哪裡來的聲音?是誰家要結婚嗎?”
“不是吧,這鼓聲也不像是結婚的鼓……感覺像是有人遊街唱戲?”
“這時候,哪來的人唱戲?”
“你看那,那不就是嗎?”
“……”
蒙蒙雨水從灰暗天空劃落,一個似癲似瘋的身影,一手抗旗,一手握著鈴鐺,從雨中起舞而來。
雨水劃過猙獰恐怖的儺麵,讓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心神一震,它的臉太嚇人了,在雷光映照下簡直像是惡魔。原本還打算在街邊看戲的民眾,紛紛被這人嚇到,驚疑不定的回到各自屋裡。
眨眼間,街道便橫掃一空……
唯有女人拖著板車,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看著猙獰儺麵向這裡蹦跳而來,卻未挪動分毫。
她呆呆看著那張嚇人的麵孔,朦朧水汽在眼眸間升起,她撲通一聲當場跪倒在水窪中,對著沈難磕頭跪拜。
沈難的麵具嚇走了所有心有畏懼之人,卻嚇不走一個虔誠祈禱的母親;
清空所有街道後,唯一剩下的,便是走投無路的信徒。
“求求你救救我兒子……求求你……”
女人不斷給沈難磕頭,她或許不知道什麼是儺,但她這一路走來,逢廟便拜,逢觀便磕頭,她鑽過關公的大刀,求過鄉野間的土神,無論眼前的是何方神鬼,隻要能救她的孩子,她都願意跪。
叮當——叮當——
黑紅的戲袍在雨中起舞,墊著腳尖蹦跳到女人的麵前,他蛇般彎下腰,脖子扭動,猙獰麵具在女人身前詭異的搖擺,伴隨著陣陣鈴聲,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再然後,他一步跨過跪拜的女人身軀,揮舞手中旗幟,朝著板車上的蜷縮孩子靠近。
揮舞的旗幟像是刀,斬斷了這對母子周圍所有的不幸,在孩子那驚恐的目光中,猙獰麵具抬起手,向著他的頭頂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