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落後了兩球, 但這一局還是照橋悠的發球局。
他又放了一個普通的發球,果然,神城玲治還是以相同的姿勢,打出來一個重球。
照橋悠已經有所準備, 但還是稍慢了一些, 這次雖不至於讓球拍脫手, 但倉促打回去的球撞到了球網上。
“0-40!”
“這怎麼回事啊。”切原赤也沒有看懂, 隻知道莫名其妙地照橋悠好像就發揮得不行了。
灰呂搖了搖頭:“城成湘南那個人打出來的球……好像有點怪怪的。”
“這是神城玲治的絕招, 幻影式打法。”柳蓮二淡淡道, “通過專門的訓練後,可以用完全一模一樣的姿勢,打出不同類型的球, 是一種迷惑對手、引導對手回球失誤的方法。”
“果然是有陰謀!”切原赤也氣憤地握拳, 擔憂道, “那悠醬應該沒問題吧?”
“笨蛋, ”丸井文太實在看不下去,又是一巴掌拍到切原的腦門上,“你想想這是誰的發球局。”
這不是很明顯嗎?到目前為止, 照橋悠根本還沒有認真起來啊。反倒是對手,一直想要誘導照橋悠進坑, 但是連拋兩局還是沒有成功, 終於忍不住先亮了牌。
“你就好好看著吧, ”丸井文太嫌棄道。“你忘了他還改進過你那個不規則發球嗎, 現在都0比40了,再來一球發球局都要丟了,他肯定會變招的。”
“誒?意思是說悠醬會用我的那一招嗎?”切原赤也期待道。
自己的招數被彆人拿來改進,他看起來卻毫無芥蒂, 甚至還頗為自豪。
“太好了!悠醬加油!就用我的招數打敗那個網球機器人吧!”
……
場上,照橋悠不慌不忙,微弓著腰,一下一下地在地上彈著網球。
他已經從剛才那幾球中大致分清了重球與輕球的區彆。
他握住網球,在腦海中演練了一遍自己稍後將如何做出最快速的反應。
再下一球應該不會再有失誤了。
他仍舊是發了一個機會球過去。
而神城玲治神色冰冷,一板一眼地以保持著他固定的姿勢打了回來。
球拍擊打網球的聲音比正常的聲音聽起來要更沉悶一些,球路的弧度看起來好像也比較小……那麼,是重球?
照橋悠雙手握拍,屏氣凝神,雙足邁開,重心微微壓低,以便揮拍時儘量調動起全身調動力量,他用力一揮——
接住了,果然是重球。
網球如炮彈般擊向對場的底線。
“15-40!”
神城玲治瞳孔一縮,維持不變的神情終於出現一絲裂動的痕跡。
“居然……打回去了!”
城成湘南的教練不可置信地站了起來。
她當然知道立海大的水準基本都是全國級彆,對於“幻影打法”會被破解這種情況其實也早有心理準備。
但她萬萬沒有預料到對手能破解得這麼快!
這才隻是第三局,不,準確地說,“幻影打法”才隻用三個球而已。
明明照橋悠才隻是個一年生……
“再來一次怎麼樣?”
照橋悠抬手揮拍,對著神城玲治再度打出了一個普通的發球。
他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微笑,隻是在這個時候,在城成湘南的人看來,這抹微笑便莫名地帶著一些挑釁的意味了。
神城玲治臉上的驚訝片刻便褪去,他冷冷地盯了照橋悠幾秒,很快恢複了那副毫無表情的樣子。
黃色的小球在球場中穿梭。
相比上一球,這次神城玲治擊球的聲音要清脆得多。
球速很快,球路的彎曲度也比剛才的要大一些。
所以,應該是輕球。
照橋悠推測出最佳擊球點,輕鬆揮拍。
一道金黃色的軌跡劃過之後,網球精準地落到底線的右角。
“30-40!”
照橋悠勾起唇角。
已經徹底破解了,幻影打法。
……
“Deduce!”
……
“照橋悠領先!”
……
“Game won by 照橋悠,3-0!”
交換場地之後還有一段休息時間。
照橋悠看起來氣定神閒,甚至連汗都沒怎麼出。他走到幸村精市旁邊,抽出吸管,吸了口運動飲料。
這三局贏下來他根本沒怎麼費力,前兩局根本就是對手送的,隻有第三局才算是動了下腦子。
隔壁城成湘南的教練一直看著照橋悠欲言又止,看他喝完了水,糾結了一會兒終於開口:“我能問一下,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嗎?”
神城玲治是她最引以為傲的作品,剛才她也一直在台下看著,幻影打法和以往一樣完美,並無絲毫偏差。她實在是想不出來照橋悠究竟是從哪裡看出破綻的。
然而照橋悠還沒想好回答,幸村精市卻搶先道:“在比賽中途就問我的隊員這樣的問題,恐怕不太好吧。以華村教練的專業水平,應該很明白這個道理才是?”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即便被當麵指責,華村教練看起來也毫不生氣。她鎮定自若地和幸村精市道歉,轉臉又看向照橋悠,溫柔地笑著道,“那麼,我想在比賽結束後再和你談談這個問題,可以嗎?”
——明顯地醉翁之意不在酒。
“華村教練……”幸村精市的神色一瞬間冷了下來,他將照橋悠撥到身後,正欲站起身替照橋悠回話。
然而照橋悠卻很不情願領宿敵的情。
“其實也沒有什麼。”他反手撥開幸村精市擋在自己身前的手,故意打斷掉他的發言。
照橋悠微微低頭,笑容靦腆,神情一派天真自然,看起來完全是個對麵生人有些緊張、但又毫無防備的新人。
“其實很簡單,神城前輩的每一次的擊球姿勢雖然看起來是完全一致,但我仔細觀察了幾次之後,發現似乎還是有一點細微區彆的。”
“什麼?”華村教練一驚。玲治的這套打法專門訓練了一年,在她、玲治自己、玲治的隊友甚至玲治以往打敗過的人看來,都是近乎完美的。而照橋悠居然說他能從中看出差彆,這怎麼可能?!
華村教練忽然之間反應這麼大,照橋悠似乎是有點被嚇到,變得猶豫起來。
他吞吞吐吐道:“我感覺……神城前輩在每次打重球的時候,在揮拍擊球的瞬間,球拍好像會稍微停頓一下。動作似乎是比打輕球的時候要慢一點……”
“不不不,”但緊接著照橋悠又很不自信地搖了搖頭,言語中也不是很確定,便含含糊糊道,“這也有可能是我的錯覺,也許是我誤打誤撞吧。”
“居然是這樣嗎?”華村教練若有所思道。
照橋悠連續5球都順利擊回,這不可能是巧合。也就是說,玲治很大可能是真的在重球的擊拍時存在滯緩的問題。
看來等回去之後,就必須對玲治的打法做進一步優化了。
不過照橋悠的觀察力居然強到了這個地步嗎?連這麼細微的差異都能看出來,未免也太誇張了。
“謝謝你幫我解惑。”華村教練鄭重地看向照橋悠,這次的語氣倒是比之前的誠懇不少。
“您客氣了。”照橋悠乖巧地眨了眨眼睛。
他才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呢。
畢竟那一大段話全是編的,他其實根本沒看出神城玲治在打兩種球時有任何差彆。
或者說,那不是他看出來的,而是……他根據已知結果,反推出來的。
——眾所周知,依據物理規律,在打重球和輕球時,選手需要賦予網球的初始速度是不同的。
重球的衝量大,那麼就需要更大的初始速度。
所以在擊出重球的那一瞬間,網球應該要在拍麵上停留更久,以便使之產生更大的彈性形變。
以此推論,神城玲治在打重球時的擊球時間,應該會比輕球的時間要稍微長一點點。
這個的擊球時間差,也許是無窮小,也許已經無限接近於零,但它一定是存在的!
隻要它存在,那理論上,就是能看得到的!
照橋悠做通自己的心理工作,自覺接受華村教練的道謝也是心安理得。他放下運動飲料,正準備上場,轉頭就對上幸村精市意味深長的眼神。
照橋悠心底裡不知為何有點發虛,但麵上卻絲毫不肯露怯。
他梗著脖子,硬撐出一副理直氣壯的表情:“我去比賽了。”
“好哇,加油哦。”幸村精市笑眯眯道。
照橋悠點了點頭,拿起球拍回到場上。
是神城玲治的發球局。
隻不過,他居然還保持著麵癱臉和那副姿勢,看起來似乎是將“幻影打法”和發球融合了起來。
但是幻影打法不是已經沒用了嗎?
照橋悠剛要詫異,就見神城玲治揮拍時的動作與之前有所改變,似乎是在擊球的瞬間極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照橋悠隨即便反應過來。
這一定是華村教練的臨時指導了。
她應該是聽進去了照橋悠指出來的“破綻”。但是她又很清楚,在短短的一場比賽裡,要讓神城玲治立刻消除掉擊重球時那一段細微的誤差,是不太可能的。
不過,誤差雖不能徹底消除,但可以互相抵消。
所以,神城玲治索性就在每次擊球時都有意識地增加一點停頓,這樣,就能混淆掉原來那微不可察的輕重球之間的時間差。
城成湘南的人真的很聰明。
……就是運氣不太好。
伴隨一道清脆的擊球聲,網球跨過球網,來到照橋悠的麵前。
是輕球。
照橋悠成竹於胸,右邁一步,毫不猶豫地揮拍。
“0-15!”
怎麼回事?教練明明已經……
神城玲治擺出姿勢,又來一球。
是重球。
照橋悠揮拍。
“0-30!”
神城玲治的臉色驟然陰沉下來。這還是他比賽以來,第一次明顯的變臉。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和教練應該是被眼前這個小子給耍了。
真是……可惡!
他盯著照橋悠的眼神越來越暴躁,左手抓著網球越握越緊。
最後他忽而伸出雙手,筆直交疊在身前,擺出一個看起來有些奇特的發球姿勢。
這是要出新招數了嗎?
照橋悠心中升起一絲期待。
然而場外,華村教練看到神城玲治的姿勢卻臉色一變,立刻站起身來,大喊道:“住手!玲治!不可以用那一招!”
“深層動力——”神城玲治仿若未聞,他凶狠地揮下球拍。
一道網球光束從對麵疾射而出,蘊含著比先前重球明顯還恐怖了幾倍的衝擊力,在照橋悠的腳邊猛彈了一下,便直衝著他臉頰而來。
照橋悠在第一時間就舉起了球拍護住臉部。
對他而言,相比於比賽的勝負,還是自己的臉重要多了。
但是神城玲治這一招的爆發力實在超乎了他的預料。網球的衝擊力竟然直接擊斷了拍線,穿過球拍朝著他的臉頰彈射而來。
照橋悠反應極快,瞬間便偏開了頭,但躲避得匆忙,右側的臉頰還是感到了一絲刺痛。
幸村精市先叫了暫停。他走過來,認真端詳了一下。
少年右臉偏向耳側的位置,出現了一道長約2厘米的紅印。雖然不至於出血,隻是稍微擦傷了皮,但是原本白皙的皮膚上驟然出現一道微腫的紅印,看起來實在是很刺目。
“沒什麼問題的。”幸村精市安慰了一句,然後轉身去找柳蓮二拿備用藥包來給他消毒。
沒問題嗎?
照橋悠很是懷疑。
他看不到自己的傷到底如何。那顆網球雖然沒有直接撞到他臉上,但是照橋悠分明感受到它是貼著自己的臉頰飛過去的。
甚至右臉那一絲原本還算輕微的刺痛,隨著時間推移存在感越來越明顯,現在已經變成火辣辣的疼痛了。
他絕對、絕對是受傷了!
高速飛行的網球周圍可是還包裹著的氣流、灰塵和無數的細菌!
要是沒有處理好,萬一之後感染了怎麼辦?
這神城玲治未免也太惡毒了!
他隻不過是想打贏一場比賽,而神城玲治竟然想害他毀容!?
這一刻,照橋悠甚至覺得,連宿敵幸村精市、還有那個多事的三流八卦記者井上,都可以暫時先往後排一排,心狠手辣的神城玲治才應該立刻升級為他全世界最討厭的人!
幸村精市取出酒精片,準備給照橋悠擦拭傷口消毒。
眼前的少年不知在想些什麼,看起來氣鼓鼓的,出神得甚至都沒注意到幸村精市的動作,直到冰涼的棉片敷到皮膚上,他才吃痛地“嘶”了一聲。
幸村精市猜測照橋悠應該是以前從沒碰到過這種暴力打法,驟然因此受傷,有點蒙了。
不。
他想起後輩那誇張的受歡迎程度,在心中又默默更正了一下:彆說是網球了,這孩子恐怕從小到大都沒遇到過幾個能對他施以冷臉的人吧。
難怪看起來這麼委屈,仿佛一隻被奪走了口糧的倉鼠。
幸村精市打量了一下照橋悠鼓起來的雙頰,深深覺得自己這比喻實在太過形象,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照橋悠被頭頂上突然一聲輕笑拉回了思緒,差點懷疑自己聽錯。
他視線上移,就注意到幸村精市表麵上認認真真在給自己消毒,但臉上分明還掛著一絲殘存的笑意。
照橋悠:???
幸村精市這還是人嗎?
看到自己的隊員受這麼嚴重的傷,他竟然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忍都忍不住?
真不愧是陰險冷酷的幸村精市,果然還是讓他去排行榜榜首呆著吧,照橋悠憤憤地在心裡想。
幸村精市小心翼翼地貼上一小塊紗布,覆蓋住傷痕的位置,又輕輕地吹了吹。
“已經可以了。”
“謝謝部長。”照橋悠表麵禮貌實則內心萬分敷衍地點了點頭。
他自覺已經冷靜下來,便換上備用球拍,回到球場。
另一邊,神城玲治也重新提起了球拍。
華村教練趁著暫停期間拉著他叮囑不斷,但神城玲治明顯有自己的想法,冷著臉不肯回應,等時間一到回到球場,他立即又擺出了剛才那種雙手交疊的姿勢。
而場外的華村教練歎了口氣,似是已經妥協了。
網球再度直衝著照橋悠的臉部而來。
好在照橋悠這次有所提防,在網球反彈起來之前,整個人先往旁邊一閃。
——每次都這樣,這家夥還真是鐵了心地要毀他容啊。
“30-0!”
硬接是不行的。
他現在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成功回擊神城玲治的“深層動力”,隻要正麵迎擊,就得承擔臉部受傷的風險。
唯一有把握的辦法,就是使用“千錘百煉的極限”。
但偏偏他手腕上還戴著負重腕帶,再使用這種強力的招數蠻拚的話,恐怕手臂承受不了這樣的雙重負擔。
照橋悠既不想讓臉受傷,也不想給手臂埋下未知的隱患。
那就……隻好犧牲比分了。
“45-0!”
“Game won by 神城玲治,1-3!”
……
“這是怎麼回事?”切原赤也看著照橋悠不斷退讓,似乎很是忌憚神城玲治那招深層動力,不禁露出一絲擔憂,“悠醬沒問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