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安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能說出這句話的。
說完就......覺得喉間一陣乾澀。
門裡的男人顯然也是有點晃神,手停留在門把上,喉結上下滾動一周。
空氣一時之間像是凝固的蠟液。
蘇九安捏緊懷中的套著淺灰色枕套的枕芯。
枕芯柔軟又富有彈性,內芯陷在他手心裡。
他越捏越緊,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的輕飄飄的心臟也變得實心起來。
他一邊收緊手中的力道,一邊想著現在應該怎麼收場。
要不直接跑?
好像的確,直接跑了,都比現在這樣的場麵要好。
嗯......
蘇九安下定決心,剛想轉身。
像個雕像似的謝青山卻驀地挪動了。
男人鬆開了手中複古的金漆門把,身體微微側開,給蘇九安讓出通行的一條道。
“歡迎。”
公寓玻璃窗的隔音都做的很好,隻要管的嚴實,基本聽不到窗外的車聲或是風聲。
更何況,現在是深夜。
公寓裡寂靜一片。
這句“歡迎”在這樣的環境下,也就顯得格外清晰。
原本打算臨陣脫逃的蘇九安知道,這會自己現在是覆水難收。
隻好硬著頭皮,僵硬的挪開腳步,往臥室裡走。
和他的臥室一樣,謝青山的臥室裡,也隻開著一盞暖色調的台燈,並沒有開大燈。
蘇九安立在那張鋪著深色被單的大床前,有些怔然。
“我一般都睡右邊。”謝青山走到床沿,望著蘇九安,“不過,如果小九想睡右邊,我也可以割愛。”
小朋友穿著一套毛茸茸的純色睡衣,是圓領的,露出那截雪白的脖頸和明顯的鎖骨。
還有鎖骨上,那顆和雪白的脖頸形成鮮明色差的一點痣。
這些在眼下這個場景裡,都顯得格外......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眼睛在不受控製的盯著小朋友。
蘇九安聞聲,急忙搖頭,走到左邊的床沿,將懷裡的枕頭放下。
擺在左邊空蕩從床頭邊。
“小叔放心,我不是來鳩占鵲巢的。”
他隻是微微俯身,被單上被主人沾染上的淡淡的木質香味便縈繞在他的鼻間。
混合著一點洗衣凝珠的清香味。
讓他忍不住想要爬上這個香香的床,然後睡一個很香很香的覺。
這麼想的,蘇九安也是這麼做的。
他直接反客為主的率先鑽進了被窩裡。
和男生睡一張床這種事,他也不是第一次有,之前他也會在好朋友家留宿,和好朋友蓋一張被子。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對吧。
隻不過這次,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對象是小叔。
不過小叔也是男的。
沒什麼好扭捏的,對吧。
嗯。
邏輯正確。
蘇九安已經成功用自己的邏輯給自己壯了膽,伸出手拍了拍右側空空蕩蕩的床位:“小叔你也躺,分你一半的被子。”
說完,他還把上頭的被子撩開一角,用實際行動讓小叔快點上床。
“我...好......”
謝青山背過身,靠著床沿坐下來,而後,放下挺直的脊背,掀起床角,極度緩慢的躺倒。
後腦勺挨到枕芯的那一刻,渾身緊繃的肌肉和興奮的細胞並沒有就此罷休,反而愈演愈烈。
他僵直著脖頸,像一個患了頸強直的病人,隻敢睜眼望向正上方的天花板。
“小叔,你的床上,也是好聞的味道,好安神,比那些什麼安神湯好用多了。”蘇九安也睜著眼在看天花板,但開口說話的同時,他便扭過了腦袋,對著右側的謝青山說話。
謝青山那張猶如出自雕塑師之手的側臉,落在他的眼中。
男人的臉廓,山根,鼻尖,甚至是唇線,都是那麼的完美,無可挑剔。
就是那種五官好看,合在一起更好看的類型。
“小叔。”
“嗯?”
“你是在不好意思嗎?”
他能看得出來,謝青山的躺姿,很僵硬。
在這一刻,男人終於鬆動了脖子。
謝青山扭過臉,正對上小朋友那雙標致的杏眼。
眼中清澈的仿佛容不下半點塵埃與汙垢。
他微微偏移開視線,不敢再這樣看下去,嘴上也開始轉移話題:“為什麼失眠?有心事,對麼?”
蘇九安搖搖頭,裹緊身上的被子,隻留下一顆腦袋暴露在空氣外頭。
“真的沒有?”
“小叔猜嘍。”
他並不打算和小叔說自己是在焦慮明天周四的講壇。
可是他又不上台,他為什麼要焦慮呢?
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又該怎麼和小叔解釋呢。
所以,還是算了吧。
謝青山的眼神還是不由自主的重新種在了小朋友的臉上,有些忐忑的試探著:“給個方向吧,是生活上的煩惱還是學習上......還是說......是情感上?”
蘇九安側臉貼著柔軟的枕套:“嗯......那大概,算是情感上的吧。”
小朋友不會知道,自己的這句話,打碎的某樣東西。
因為,隻有謝青山知道。
“是在學校裡......有喜歡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