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個兒就是四月了,春意更濃。
江家小院一早就繁忙了起來，江頌安出門去了，估計是要找些黃土和稻草回來加固棚子,元瑤沒管,獨自去忙她的。
新鮮的肉擱不久，今日就要鹵出來，大鍋怕是一整日都不帶閒的，先把今天的飯蒸好。
乾脆吃饅頭,簡單能放。
說乾就乾，元瑤擼起了袖子。元霜幫她做飯,元琪和江年去學堂,元荔喂雞喂鴨喂馬喂騾,煙囪炊煙嫋嫋，好一派過日子的安逸生機。
到了吃早飯的時候,江頌安果然回來。
“洗手吃飯。”元瑤簡單道。
江頌安：“我隨便將就，一會兒還要去地裡，過了晌午我就要去縣城了。”
“去地裡乾嘛？”
農活每天都在乾，犯不著今日這麼急。江頌安無奈看了她一眼：“你的種子不種了？”
元瑤猛地拍了拍腦門，瞧她！竟是把這事忘得一乾一淨！
草藥！
“要種的！”第一次種草藥本就耽誤了好久,那地空了這麼久彆人還在問呢,她趕忙給江頌安先盛了湯，“吃吧，吃完了趕緊去，免不了耽誤時辰！”
江頌安：“……”
提到活計她就這麼急，當真是鑽到錢眼裡了。
他還真是個長工命……
長工江頌安竟難得生了一絲幽怨，元瑤捕捉到了，笑著給他掰開饅頭夾了一些腐乳遞過去：“慢慢吃哦,我給你的包袱裡又裝了點兒雜菌醬。”
江頌安心頭舒展：“……誒。”
-
快到晌午。
草藥總算種下，馬廄的棚子也完了工。
江頌安必須要騎著大黑走了，午飯也沒空留。
元瑤當然還是心疼他的，大包小包的東西掛了一馬身，江頌安深深看了她好幾眼：“今晚……”
元瑤立馬打住：“今晚你彆折騰了！讓大黑也歇歇，想回來明天再說！”
江頌安果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也行。”
“姐夫再見！”
“一哥路上小心！”
江頌安點了點頭，雙腿一夾，大黑吃飽喝足又歇了一晚正是用不完的力氣，嗖地一下就衝了出去，留下一片驚歎的“哇塞”。
元瑤送走江頌安後，開始忙活其餘事了。
早上她便把下下次的泡菜做好，現在是真的要處理這些肉了，牛肉選的是腱子，勁道結實，中等大小倒也不必切了，直接下鍋去鹵，之後晾冷切片調個料水就是一盤子醬牛肉！
而那些肘子自不必說，duangduang大肘子就是這麼鹵出來的，唯一要處理的就是那些豬腳。
豬腳是下水，達官貴人可能還覺得上不了台麵，可這對元瑤來說可是寶貝，豬蹄要先好生搓洗之後燎燒去毛，最後還要用鑷子細細拔除，這樣仔細用心處理過的豬腳最後才能咣咣咣地啃——
嘖。
那晶瑩又紅潤，富有嚼勁卻完全不肥膩的口感，完全讓人欲罷不能！
不行了不行了。
元瑤立馬讓元霜去鎮子屠戶家也買點兒豬腳回來，左右也是要鹵的，何不自己做點兒也嘗嘗？
元霜笑著立馬應下，收拾東西就出去了。
她剛出院門，就遇到了迎麵而來的紅梅嫂。
“嫂嫂。”元霜笑著喊人。
紅梅也笑著應下。
元瑤走了出來，笑道：“我估摸著你就差不多該來了！”
壇子沒了，可不得送來？
紅梅嫂樂了：“是是是，來瞧瞧！我兄弟這回一次性燒了一百個，能用個兩三次！先給你送五十個來。”
說到這，紅梅嫂也感歎，從前自家日子哪這麼好過，一百壇，她根本想都不敢想，但現在呢，嘿嘿，三集就能賣完，真是不一樣了！
元瑤幫著她卸壇子，“成，下一集我先賣十壇子泡菜，嫂子給我準備一十壇。”
紅梅嫂奇怪：“你咋做這麼少？”
元瑤淡笑：“在縣城接了點兒彆的活計，這幾日怕是有點忙。”
紅梅嫂瞬間懂了，這鼻尖一嗅，就聞到了奇異的香味。
這是在縣城接營生了？
真有本事啊。
紅梅嫂羨慕卻不嫉妒，說白了這是人家的手藝，她也不會多嘴問，雖然比不上元瑤的手藝多，她現在也有一個能安身立命的活計了，而且還指著人家的，紅梅嫂又客套了幾句就轉身走了，元瑤略送了幾步。
這些壇子的確暫時用不上，全整齊碼在後院，元瑤繼續去處理那些鹵肉。
元霜很快買了五六個豬腳回來，統一處理乾淨，這一大鍋的鹵水可是值錢的家夥，元瑤琢磨著必須充分利用！
這腦子啊，隻要你肯用就有得用。
隔壁就是個豆腐坊，寶貝多了去了。
元瑤又打發元霜去買豆腐去了，豆腐好啊豆腐妙，油豆泡豆腐乾，哪一樣丟到鹵水裡都是個寶貝，千變萬化的食材也多了去了。
腐乳隻能算冰山一角。
元霜很快回來，自然，比她要的數又多了一板子，這些日子兩家鄰居們都越走越近，互相關照，許多事也不必算的那麼仔細，元瑤笑笑，不糾結這些。
豆腐切塊下鍋去炸，油豆腐內裡的結構迅速就能膨脹開來，豆乾則要晾曬，這一次是趕不上了，不過左右蒲家隻要肉沒要素，都無所謂，這鹵水鹵一些雞蛋藕片都是自己的，還能吸吸油膩，一箭三雕。
元瑤做著做著心情越來越好，甚至還哼上了小曲兒，惹得兩個妹妹們也跟著哼了起來。
好不開心。
又忙活了一個時辰，江年和元琪下了學堂。
全家人正準備吃飯，吳氏又登門了。
“哎呀，來的不是時候，耽誤你們吃飯了！”
元瑤連忙準備再添一副碗筷，吳氏擺手：“不忙！我說兩句話就走！順路過來的！”
元瑤：“咋啦嬸子？”
吳氏：“前兩天你不在不知道這事，咱們鎮又來了一批流民，還是北方來的！”
元瑤驚呼：“北方情況咋那麼嚴重啊？”
“嗐，誰知道了，這不是要緊的，要緊的是其中有一對母子，瞧著是富貴人家的落難戶，還有點兒關係吧，幾個村正都頗為照顧，說是想在咱們鎮子上租個宅子，這現成的宅子都有人住誰樂意租，人家說空地也行，這不就想到你了。”
元瑤懂了，這是給自家介紹租戶的。
元瑤忙道：“行啊，她們準備什麼價？”
“報價是一月一兩，因為是空地，高不到哪裡去了，你且看還行？我吧主要是看那對母子為人還算溫和，人也乾淨，不像是普通農家人……”
元瑤琢磨了一下：“我看行。”
左右她家那塊兒宅基地空著也是空著，一兩也是一兩的進賬，隻要為人還行就成。
“那下午麻煩嬸子引見一下？”
“好說，我這順腳還有點事兒，一會兒見。”
“誒，好，謝謝嬸子了。”
“對了，還有個事。”
元瑤傾身細聽，吳氏輕咳一聲道：“那江大勝走了，你曉得嗎？”
元瑤一愣，她還真不知道。
“就你和江頌安前兩日去縣城的事，說是趙寡婦嫌他好吃懶做不賺錢，膩歪了，掃地出門，可憐一個大男人灰不溜溜的。”
元瑤：“……”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不會同情心泛濫。
“然後呢。”
“走了唄，哪還有臉待下去，且打聽了一下孔氏的去處就走了，肯定還是想回去找老妻和兒子，就是不知道那孔氏還會不會待見他。”
元瑤心裡毫無波瀾：“這就不關我們的事了，不過總歸走了好，這下就徹底沒了瓜葛。”
吳氏點頭：“是這個理兒，我就是和你說一嘴，也是巧了，你上上回去縣城人來了，再去的時候人又走乾淨了，挺好，那往後就是陌路人，再彆想這事。”
“誒，我知道了。”
元瑤回到飯桌上，江年問：“嫂嫂，咱們的地要租出去了嗎？”
元瑤點頭：“對，鎮子上的地咱們沒啥用，且先租出去。”
元霜：“阿姐……以後是想往縣城去嗎？”
小丫頭這還是第一次問出未來的盤算，飯桌上，眾人都吸了一口氣。
元瑤反問：“你們不想嗎？”
他們？
縣城啊……
他們還沒去過呢，聽說有衙門、有縣學、有真正的集市……
想！
元瑤笑了：“那就好好吃飯，快點長大，咱們要是真去了縣城，都要為這個家出份力。”
這話一出，彆說幾個大點兒的了，元荔也哼哧哼哧吃飯，她也要出力的！
元瑤捂嘴直樂。
-
傍晚
時分，吳氏登門了。()
身後跟了個婦人，的確如她所說，瞧著人也算乾淨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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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氏笑著引薦：“我當個中間人來介紹一下，這是柳娘，咱們鎮的新人，這位就是瑤娘，十裡八鄉數一數一的能乾人！”
元瑤有些臉紅，“嬸子說話也太誇張了，我就是個做小本生意的。”
柳娘微笑點頭：“早就聽說過的，以後勞煩一位關照了。”
元瑤見過不少婦人，這打眼一瞧再聽上兩句話就能判斷出個八九不離十。
這的確是大戶人家落魄下來的，絕不是普通的農家戶。
元瑤笑著點頭：“彆這麼客氣，進來喝口茶水慢慢談。”
三人一起進了院子，柳娘看了看這質樸溫馨的小院，免不了露出幾分羨慕之色，元瑤和吳氏都瞧了出來，默契地什麼也沒說。
流民流民，都是沒了家的可憐人，戳人家心窩子乾啥呢？
坐下喝了兩口熱茶，元瑤開門見山：“前兩日我去了縣城，想必吳嬸已經帶你去看過我家地了？雖然不大，但是位置還算可以，地勢平坦，你意下如何？”
柳娘也大方：“瞧過的，自然也是滿意的才來，我心裡的價位元娘子應該也知曉了？”
元瑤笑道：“就喚我瑤娘吧，不必生分了，我自然也知曉，既如此，咱們也就敞開說話，我呢，沒啥要求，就是三月一付就行，但是得留個一兩押金，因為畢竟是空地，想必你要修整一番。”
柳娘點頭：“這是規矩，知曉的，我也帶來了，這是五兩銀，正好明日就是四月了，從頭算起。但我也有個不情之請，我初來乍到，原本是想租個現成的宅院，但奈何沒有，空地起房子，怕是免不了一個月，另外這人手……”
吳氏立馬道：“這你不必擔心，我男人都交代過，房子起來之前有老宅子給你住就是環境差點兒，修房子這事鎮上男人多的是，都能搭把手，也無需什麼工錢，管飯就成。”
柳娘彎了眉眼：“那就謝謝嬸子了。”
元瑤也道：“嬸子家有點遠，你要是不嫌棄，做飯可以來我家，但隻是我本也是做吃食生意的，灶台不夠，可若是搭個臨時的也行。”
柳娘：“這都是後話，咱們還是先把地定下來，你們願意幫我我真是感激不儘，後麵也定不會白占便宜。”
元瑤和吳氏對視一眼，笑了。
都是痛快人，這交易就這麼達成了。
吳氏作證，元瑤和柳娘都按了指頭印，這租賃文書也就成了，一人一份，元瑤收了五兩銀，柳娘也起了身。
“那我就不久坐了，宗哥兒還在等我。”
吳氏：“好，你慢走啊。”
吳氏自然是要和元瑤再說兩句話。
“人覺得咋樣？”吳氏問。
元瑤點頭：“挺好的，且知書達理的，就是看著眉眼間有股淡淡的愁緒，也不知家中遭了什麼變故。”
吳氏點頭：“我也瞧出來了，想著不大好問的，咱
() 們也彆管。”()
元瑤：是，平時能搭把手的話就儘力幫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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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我也沒啥事了，先走一步。”
“好，嬸子慢走。”
吳氏走後，天色也黑了，這鍋鹵肉鹵了一下午也差不多，打開鍋蓋，那便是撲麵而來的濃鬱香氣，夜裡吃多了積食，元瑤並沒有現在就吃這些豬蹄的想法，且蓋上鍋蓋子燜上一晚，明早兒再重新加熱一次入味，這最後的鹵肉才算大功告成了。
元瑤洗洗便睡了，大概也是累了的緣故，這一覺睡得格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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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一晃就是四月了，這日子當真是過得快，今日元瑤繼續鹵昨天剩下的那些鹵肉，又是繁忙而不出門的一天，吃過早飯，吳氏和柳娘登門了。
吳氏：“過來和你打個招呼！今天開始就準備起地基了，你要不也過去瞧瞧？”
元瑤笑道：“我就不去了嬸子，你們忙，我今天也有點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