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命運縱然曾經辜負與他,但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天地尚不能久,命運又豈會毫無變數?
十年後,永康二十二年。八月初五。
麵對身旁人的低聲議論和指指點點,岑思卿微微垂首,步履沉重地走在宮道上。豔陽之下,宮牆的影子將他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仿佛是命運的無情嘲諷,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卑微和渺小。
殊不知,遠在千裡之外的淩淵河之上,戰火硝煙之下,一個意外正在悄然發生。而岑思卿的命運,也將因此迎來意想不到的逆轉和改變。
* * *
岑思卿好不容易躲過眾人,穿過宮中甬道,又過了幾個宮門。
隨著步伐的前行,周圍愈發荒涼,寂寥漸濃。
最終,來到宮廷深處,高牆環繞的一隅。岑思卿望著眼前形似一座孤堡的地方,牆體斑駁,石壁蒼黑,藤蔓凋零,他的眼眸中卻滿是思念和落寞之情。
麵前的宮門上鑲嵌著斑駁金屬裝飾,一股股冷風希望從門縫中掙脫而出,卻被門上鏽跡斑斑的鐵鎖無情地攔住了大半。
四周沒有任何鮮活的顏色,除了在頭頂盤旋的玄鴉,找不到一絲活氣。
透過那道門縫可以看到宮牆之內,荒涼的庭院裡覆蓋著厚厚的落葉,一棵與榮和宮中一樣的歪脖子槐樹,被寂寥的秋風吹得隻剩下乾枯的樹枝。
圍牆內的一切似乎隻是長了歲月,卻絲毫沒有任何變化。
無論春夏秋冬,陽光似乎都無法照到此地。一切皆籠罩在灰色之中,歲月的光華被掩埋,唯有灰色氤氳,成了明和皇宮中不可擺脫的陰霾。
亦是岑思卿心中不可磨滅的陰影。
“快點吧,七殿下。我們還得趕緊回去呢。”小林子將手中的一邊遞給岑思卿,一邊催促道。
岑思卿默然接過竹籃,走到一處避風的角落。他掀開竹籃上蓋著的粗布,下麵是祭奠用的蠟燭和紙錢。
“您快點,不然叫人瞧見了可麻煩了。”小林子再次催迫。
岑思卿卻不緊不慢的,仔細將籃子裡的東西一一取出。然後拿出火折子,小心點燃了白蠟。
畢竟,除了他還會有誰來?
岑思卿拿出了一打紙錢,點著後放在了地上。那灰白色的地磚,還有去年祭拜留下的淺淺的灰黑色的痕跡。
此處乃是連鬼魂都不願靠近的冷宮,何來被人瞧見之虞?
岑思卿雙膝跪地,一邊燒著紙錢,一邊想起了昨夜夢中聽見的聲音。
“思卿,就是思念的意思。”
岑思卿心中禁不住泛起了一陣酸楚,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又咬著牙忍住了。
轉眼已是十年了。
每年的八月初五,岑思卿都會來此地祭奠母親。
也是從母親離開的那一日起,從前種種的回憶都變得蒼白了。那些在父皇和母親身邊承歡膝下的日子,令人豔羨得恍如隔世。以至於岑思卿每每回想起來,都好似自己做的一個夢。
曾經那天真無邪的、備受皇帝寵愛的七皇子,已經在十年前隨著榮妃一起死了。如今的嶽國七皇子岑思卿,不過是細微如流螢般的存在,隻能憑借著羸弱之光,勉強苟活於世。
“七殿下,好了沒?”
小林子一邊四下張望著,一邊再次對岑思卿低聲喊道。
岑思卿並沒有理會,依然默默燒完了手裡的紙錢。良久,待他起身,回頭卻發現,身後卻隻剩下了死寂一般的悠長的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