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思卿緩緩走上前,來到洞玄法師的身後,然後仰頭望向麵前的三清天尊畫像,他左手在上抱住右手,舉至眉際恭敬地行了一禮。
“我知道,法師是在為明日的祭天禮而清修。”岑思卿輕聲說道,放下雙手,再次對法師表達他的誠意:“我今日並非有意打擾法師,而是真心希望請法師,能為我剛出生不久的十弟祈福。”
說罷,岑思卿取過壇前的三支清香。他步至燭火前,小心地點燃清香。然後,他回到法師身旁,舉起清香,頂禮敬拜。
禮畢,岑思卿再度上前一步,左手持香,將三支清香分彆插入香爐內。
法師感知到了岑思卿的一舉一動,微微睜開雙眼,看了一眼香爐內岑思卿插好的三支香。看到這三支香筆直平插,每支香之間的距離不過一寸,他適才滿意地再次閉上了眼睛。
但睜開雙眼的片刻,法師順勢瞥見了眼前的岑思卿。即便隻是一瞥,他也窺見了岑思卿的麵容。
“若是法師願意,思卿願在冬至這日,待祭天禮結束後,恭迎法師親臨榮和宮。”岑思卿向法師表達著殷切的邀請。說罷,他打算不再強求地離去。
忽然,洞玄法師開了口,對岑思卿說道:“七殿下,請留步。”
岑思卿轉身,隻見法師緩緩起身,輕輕整理了一下道袍,然後向他走了過來。
洞玄法師一身紫袍如雲般垂落,麵容清瘦,眉宇之間透露出深邃的穩練。年過半百的法師步履輕盈,目光清澈,仿若能夠洞悉世間的一切。他身形修長挺拔,伴隨著他的步履,檀木清香彌漫在空氣中。
法師來到了岑思卿的麵前,他先再次仔細打量了一番岑思卿的容顏,然後才開口道:“今日,七殿下親自來此,誠心昭昭,貧道自然應從。”
洞玄法師一邊說著,一邊專注地凝視著岑思卿。這一刻,他的目光宛如穿越了時光的塵埃,看到了命運在岑思卿麵容上留下的蛛絲馬跡。瞬間,仿佛一幅前世今生的畫卷在他麵前展開。
法師在岑思卿的臉上,看到了威嚴和統禦的帝王之相,又洞悉到了岑思卿命運多舛的一生。在他的麵前,洞玄法師看到的是一個注定要承受終生孤獨和命數坎坷的靈魂。
然而,岑思卿卻對法師所見之事一無所知。他隻因法師的應允而感到欣喜,又因法師的凝視而感到一絲不安。但岑思卿發現,法師看向他的眼中,閃爍著慈悲和憐憫之情。
“法師為何如此看著我?”岑思卿忍不住打破沉默,好奇地問道。
洞玄法師這才微微一笑,對岑思卿說道:“七殿下之邀,貧道卻之不恭。”然後,掐指一算:“明日戌時乃吉時,貧道願赴榮和宮,開壇為十皇子祈福。”
岑思卿再次得到法師的承諾,滿意地頷首致意,然後轉身離開。
法師卻盯著岑思卿離去的背影,再度歎息一聲。
“天地道法,皆為命數。得之幸而不幸,皆乃注定。”
* * *
岑思卿辭彆了洞玄法師,踏上回程的路途,他的心頭縈繞著淡淡的思索。
剛剛與法師相遇的情景,在岑思卿的腦海中回蕩,尤其是法師那雙眼睛所透露出的意味深長的目光。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身軀,觸及了他內在的靈魂,令岑思卿雖感到局促,卻又未感到抵觸。
宮道上,清風吹拂著岑思卿的衣袍,讓思緒清晰了許多。也讓岑思卿對法師一開始默然拒絕,然後卻又不知為何態度轉變,欣然接受的舉動感到了好奇。
“殿下。”衛淩峰忽然打斷了岑思卿的思緒,在旁輕聲道:“剛才我仔細觀察了那幾名隨行的道士,發現了一些可疑之處。”
岑思卿略微腳步放緩,問道:“什麼可疑之處?”
衛淩峰悄聲答道:“他們中有幾人的身形,確實如趙寅所描述的那般,都是習武之人的身材。而且,今日他們靠近時,我近距離才發現,有些人的手,虎口處都有厚繭,想必是因常年那兵器所致。”
岑思卿默默聽著,卻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繼續朝榮和宮走著。
“除此之外。”衛淩峰繼續說道:“有一人的脖頸處,還有刀劍留下的傷疤。一般這樣的傷疤,都是在極為險峻和近身攻擊時所致。若真是道家之人,怎會有這樣的疤痕?”
岑思卿繼續聽著,沒有直接回應衛淩峰的疑惑。但他二人皆已心知肚明,剛才的一群人中,除了洞玄法師,皆非修道之人。
“一會兒,你讓素荷去一趟喜祥宮,去告訴翎妃,洞玄法師答應了為十弟祈福。並算出了明日戌時正乃吉時,而榮和宮乃祈福的最佳方位,請她務必屈尊前來,好一起誠心祈願。”岑思卿轉頭,對衛淩峰說道:“再叮囑一下,宮中人多眼雜,還請翎妃莫將此事聲張,來的人也越少越好。”
“是。卑職回去便告知素荷姑姑。”衛淩峰領命。
“明日便是冬至了。”岑思卿忽然站定,目光堅定地平視著麵前筆直而深邃的宮道,說道:“要儘快準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