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承輝帝展示出來的一切儘在掌握中的表象,賈璉不是不相信,而是怕意外。
承輝帝太擰巴了,不願意主動出擊,非要等彆人先動手。
說的好聽一點,這是後發製人,讓所有藏在暗處的人主動跳出來,一網打儘。
說的難聽一點,這是在冒險,這是在賭。因為同樣擁有大義名分的太上皇的存在,將先手讓出後,增加了無限的可能。人心是無法看清楚的,無法預測的風險讓賈璉不免心生焦慮,麵上還必須保持平靜,端著一張撲克臉。
一乾將佐都知道,今夜必定有事。彆看將佐們對賈璉很服氣,也願意聽他的指揮,但是賈璉真要造反的話,這幫人不對賈璉出手都算是為人厚道了。自己和族人的身家性命,難道不比賈大人給的那點好處重要麼?與其被裹挾,還不如反戈一擊,擒了賈璉去領賞。
絕對會跟著賈璉一條道走到黑的人也有不少,隻能說一半一半吧。底層士兵願意跟著賈璉乾的,反倒是遠遠超過半數的絕大多數。賈大人對大家好,賈大人戰無不勝,賈大人公平,最關鍵的,基層士兵更多的盲從。仦說Ф忟網
中軍帳內不安的氣氛漸漸放大時,終於有人站起來,衝著賈璉抱手道;“大人!卑職有話要說!”不等賈璉開口,楊副將上前直接瞪眼罵娘:“閉嘴,再廢話老子一刀剁了你。”
賈璉按住楊副將的肩膀,示意他後退。沒有表情的臉上露出笑容,賈璉伸手探入懷中,摸出承輝帝給的金牌,舉在身前:“大家請看!”
隨著金牌的展示,所有人心中的不安頓時消散。隻要不是賈璉要造反,身上奉了皇命,一切都好說。起身質疑的校尉也露出慚愧之色,躬身抱手作揖:“卑職該死!”
賈璉笑著擺擺手,把金牌放在中間的桌子上,淡淡道:“我能理解各位的心情,這過年的來這出,換成我是各位,心裡也犯嘀咕。”說完了這話的賈璉,表情陡然一變,極其嚴厲的低沉的語氣道:“各位的疑惑有了解答,接下來賈某希望各位能謹遵將領,否則,彆怪家某人人不講情麵,心狠手辣的執行軍法。”
“卑職遵命!”幾十個將校紛紛起身,抬手橫胸,整齊應答。
賈璉掏出懷表,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了,這個時候也該戰前準備了。
西山皇莊!柳老頭表情凝重的站在院內,看著堂前背手而立的太上皇。
“陛下,非要如此麼?”柳老頭的聲音在顫抖,絲毫沒有【人屠】的風采。
“朕也是為了國家著想,父子相殘,朕亦不忍。然璋執政以來,民變四起,朝野怨懟,為國家計,為百姓計,朕不得不為。”太上皇這些話說的明顯底氣不足,不然也不會背對著柳老頭了。心虛嘛,這個國家怎麼會變成這樣,他應該是知道的。
但是知道又如何呢?以司馬光和王安石為例子,他們兩個人,哪個的出發點不是為了國家好呢?請注意,這兩人對於國家的定義,大概是與底層的勞苦大眾無關的。同理,太上皇與承輝帝關於國家的定義,大概也是相似的。
說的通俗一點,在生產關係不發生改變的前提下,任何增加國家財政收入的行為,都是竭澤而漁,是在加速國家走上敗亡的速度。
太上皇與承輝帝之間的權利鬥爭,必須單拎出來講,因為前者單純的是為了收回權利。不甘心做李淵!承輝帝則是真的想形成一個製度,長期有效的解決國家財政問題。
柳老頭太了解太上皇了,所以他說的話,柳老頭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既然如此,陛下保重!”柳老頭的聲音變得艱澀緩慢,太上皇驚回首時,看見的是跪在地上,嘴角鼻孔不斷溢出鮮血的柳人屠。
其實上一次準備伏擊賈璉時,柳老頭就已經內心動搖了。隻是裝著相信太上皇的那套鬼話,如今他再也裝不下去了,但又不願意背棄太上皇,隻好做出了永遠離開的選擇。
承輝帝看著在五步之外倒下的【人屠】,看著他咽氣之前,身體無意識的抽搐。
一股強烈的不安情緒,籠罩著太上皇。不安歸不安,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戴權步履小心的進來,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柳人屠,下意識的吞咽口水,繞過地上的屍體,走近太上皇跟前低聲道:“聖人,小親王遣人來報,城門拿下了,兵不血刃。”
太上皇渾身微微哆嗦的看著院子裡的屍體,竭力平穩呼吸還是失敗了,顫抖著道:“抬出去,事了厚葬。”戴權躬身道:“奴婢遵旨!”
比起太上皇的不安,戴權此刻非常的興奮,他現在就想看到賈璉跪在麵前求饒。然後當著他的麵,狠狠羞辱他。對了,賈家的女眷不少,事成了全都分給下麵的官兵。
幾個小內侍進來,抬走柳老頭的屍體,太上皇眼不見,心緒漸漸的平息,總算是恢複了常態問:“禦馬監可有變故?”
“回聖人,暫無消息。奴婢以為,隻要禦馬監鬨起來,不能發揮作用,健銳營順利進城後,姓穆的自然會倒向聖人。畢竟那人不能善待勳貴,四王八公心生怨懟日久。”
提到承輝帝時,戴權還是很小心的用了【那人】為稱呼。
一番話算是給太上皇以信心,似乎不安也消失了,這時候沒法回頭,也不能後退了。
“是啊,朕也是為了這個國家。璋不能治理好國家,朕隻能再次出山!”儘管麵前隻有一個戴權,太上皇的語氣卻是越來越堅定,越來越自信。
乾清宮內,承輝帝無法鎮定的坐在位置上,站在大殿門口,不斷的遙望遠處禦馬監的方向。裘世安安靜的站在身後,突然指著遠處道:“聖人,快看!”
承輝帝看見三道火光亮起來,緊張的心情頓然鬆弛了許多,淡淡道:“不負朕苦心孤詣的布置多年。賈璉處可有消息傳來。”
“聖人神機妙算,大局在握。今夜蕩滌宵小,重振神州之日不遠。至於賈璉,神機營不過陛下的後手,為的是防著東平鐵騎。姓穆的素來搖擺,隻要禦馬監與龍禁尉擊退健銳營,姓穆的自然會做出正確選擇。”裘世安語速不快,咬字清晰。他知道,這個時候的承輝帝內心其實也很不安,多年生活在太上皇的陰影下,必須給他足夠的自信。拍馬屁倒是次要的!
“是啊,說起來朕倒是虧待了賈璉。”承輝帝受到了鼓舞,語氣也輕鬆了。
“聖人仁厚,素來善待賈璉,想必此子也能理解陛下一番苦心。”裘世安也跟著輕鬆了。
“好了,不用拍朕的馬屁,傳令賈璉,給朕盯死東平鐵騎。”承輝帝漸漸興奮。
裘世安衝承輝帝躬身行禮道:“聖人,奴婢也該去辦事了。”
承輝帝揮揮手:“去吧,一切小心。”
禦馬監,火把簇擁下的夏守忠精神振奮,大帳內血跡猶在,興奮的對一乾禦馬監將士下令:“發兵西直門!”一乾將校整齊應答:“諾!”聲如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