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消息的影響有二,一者,賈璉雖未文官,然則家學淵源,以文官之身出仕依舊善戰。這是外行的觀點。二者,賈璉在沒有輔助兵種配合的前提下,以少勝多,正麵擊潰了混合兵種的健銳營,充分說明了新式武備對於神機營戰鬥力的提高,至少在城市環境如此。這是內行的觀點。
各部對於新式武器需求的奏折陸續進京,承輝帝對此並沒有任何回複。依舊維持著神機營一支部隊裝備新式火銃。
張家口,冬春之際,最難忍的是風沙天。
賈璉的運氣不好,來到此地後,遭遇了不間斷的風沙天氣,半個月之後才算徹底的好轉。
總算是有了個好天氣,這些天縮在營地裡躲風沙的賈璉,總算能輕鬆一下的時候。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傳來,賈璉被彈劾了。
具體情況是這樣的,上一位督察院總憲上書告老,承輝帝三請三辭之後同意了。總憲大人風光體麵的告老還鄉,這個空出來的位置令人垂涎。
就呼聲而言,最高的人自然是林如海。從兩江到陝甘,經曆豐富的林如海可謂眾望所歸。
但世事難料,就在節骨眼上,督察院多名禦史上奏,彈劾賈璉,罪名是“養寇自重”。
理由不能說是勉強了,根本就是在汙蔑。大概意思就是,小年夜的那場動亂中,賈璉明明有機會拿住小忠義親王,卻放縱其逃走。明明神機營實力強大,卻死守東直門。就差沒有明著說賈璉與東平王有默契,形同謀反了。
僅僅是被彈劾了,倒不是什麼大事情,偏偏承輝帝沒有對這些彈劾賈璉的奏折給與訓斥,而是選擇了留中不發。
具體的意思如何理解,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你可以理解為無稽之談不值一駁,也可以理解為朕知道了正在核查。還可以理解為,大家加把勁,這是朕希望看見的。
結合賈璉明明立功了卻又被丟到張家口的事件,最後一種解釋流傳甚廣。
彆說什麼賈璉素來與勳貴來往很少,四王八公乃利益共同體,人儘皆知的事情你認不認?
這就沒法解釋的清楚,越解釋輸的越慘。
遭到彈劾的賈璉一點都不帶擔心的,帶著家將趁著難得的好天氣外出遊玩。
這個季節的草原實在沒啥可玩的,積雪白茫茫的一片,遠處的羊群扒開積雪吃下麵的草,東邊的燕山山脈守護著河北,天際處是黑色的山。
泥濘的官道上正在緩緩走近的一支孤單的商隊,構成了一幅動靜相宜的畫。
馬背上的賈璉示意停下,看著飛馳而近的一騎。
“來的是哪路好漢,可否給飛龍鏢局一個薄麵。”距離三十步,來騎便停下了。
不等賈璉回話,身後的柱子策馬上前:“不必驚慌,我等非馬賊乃是官兵!”
來騎聽了回答,麵色更是難看,甚至還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胯下的馬。
過了一陣子,柱子才回來,並帶來了相關消息,前麵的商隊五日前遭遇了一支看著像官兵的馬隊襲擊。拚死抵抗後才打退了冒充官兵的馬匪,
賈璉示意來人上前細說,未免來人不放心,賈璉下令全體下馬,來人這才走近了,發現他手臂上有包紮,這是受傷了。
詢問之後得知,這支商隊本有三百餘人,遭遇假官兵搶劫後,損失過半,財物也丟失了一半。好在對方人少,不足百騎,不然商隊全都要交代在草原上。至於為何年後才回來,原因是深入草原後,回程的路上遭遇風雪,被迫停下等風雪停了再回來。運氣的是,這場風雪不大,不幸的是,遭遇了馬匪,死傷過半才算保住大多數財貨。尛說Φ紋網
“馬賊裝備精良,也沒報個名號,上來就突然襲擊,搶了落在後麵的十幾輛車馬就走。”
對於這個現象,賈璉問了一句張三:“你覺得是不是他們?”
“應該就是他們了,被風雪耽擱了,身無長物,沒吃的還能搶牧民,沒財貨隻能搶歸途的商隊。”張三回答的很有邏輯。
賈璉沒有多話,率部掉頭回了張家口,到駐地後手書一封,讓人送回京師。不出意外,這股馬匪就是小忠義親王殘部。
當時忙著對付健銳營,沒顧上他們,被他連夜帶著親信跑了。沒有明確的證據,但也沒有彆的可能了。
加急的消息,快馬三天到了京師,送到承輝帝的麵前時,裘世安正在彙報近日抄家的收獲。
“據審問得知,大量的財物藏於西山皇莊中,奴婢不敢專擅,唯恐驚了太上皇。”
承輝帝看著麵前的賬冊,倒是非常的滿意,最近的心情可以這麼講,抄家一時爽,一直抄家一直爽。
小忠義親王一係的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有錢。真的有錢啊。連續抄家後,收進內庫的財物價值千萬元,內庫因此狠狠的肥了一波。
“不著急,看好了就行。”承輝帝是真不著急,反正太上皇經過這麼一回,大概是沒幾年可活了,彆管有多少財物藏在西山皇莊,到時候都是承輝帝的。伱說,他有必要著急麼?
看著進來的內侍,裘世安趕緊上前,這個時候沒急事,內侍不敢打擾。
回來的裘世安奉上一份文書:“聖人,賈大人急報,發現疑似李逆的蹤跡。”
承輝帝瞬間站起,身下的椅子都被帶翻了,發出咣當的聲音。裘世安趕緊去扶起椅子,失態的承輝帝拿起書信便拆開細讀。
賈璉在信中寫的很詳細,但也僅僅是推斷,並沒有明確的證據。無論如何,人沒拿到,必須提前預防。
事後總結呢,承輝帝也覺得自己的操作有很大的問題,比如附近的關隘,完全可以提前布置一下。但怎麼說呢,從信件的內容看,逆賊沒有走官道逃走,沒準是翻山越嶺的走小道逃走的。賈璉的判斷也是如此,並指出,九邊燕山各處關隘,存在把守不嚴的情況。
承輝帝看罷信件,叫來夏守忠,讓他派人去長城各隘口查探一番,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儘管賈璉沒有明說,承輝帝還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因為長期的武備鬆弛,長城各關隘很可能形同虛設。沒有發現問題倒也罷了,發現了問題不上報不處置,那就是領兵將領的問題了。可以說,承輝帝又多了個借口調整軍方,進一步削弱勳貴相關的軍頭。隻要徹底整頓了京營與燕山沿線的駐軍,經過一段時間的整頓,可以集中精力麵對山海關一線。
如何應對東平王的事情,承輝帝一直沒有下決心。主要原因自然是有關隘險峻,難以攻克。更大的擔心是由此引發的一係列潛在動蕩。
比如,草原方麵就存在巨大的隱患,羈縻製度導致很難獲得草原的詳細情報,眼下的草原分漠南漠北兩部分。其中漠南各部與遼東來往密切,多有通婚通商。朝廷如果急切之下,征討遼東,很可能引發一場大麵積的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