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進士前三名披紅掛彩,打馬遊街。臨街的酒樓裡,賈璉站在窗前看著他們過去,恍如昨日。
嫉妒之心是不存在的,科舉三年一次,每個中進士的人都是卷出來的學霸。
這些人會不會治國不好說,但是論智商,肯定都是天下頂尖那一波的。
這些人做官,麵對普通人,心態上居高臨下,智商上直接碾壓。
到了任上,該怎麼擺位置不是一目了然的麼?難怪叫“官老爺”。
人一旦習慣了高高在上,就很難再落下來了。彆說是做官的,說相聲的發家了,也沒回不到以前接地氣那會。
這就是人性啊!
高高在上的人,怎麼能與底層共情呢?
既然不能共情,那麼在做決定的時候,會在意牛馬的死活麼?
即便是在意的,他們根本不知道底層百姓的生活真相,獲取信息都是通過身邊的人過一道手。
彆說是一般的官員,袁世凱一代梟雄,不也被袁克定一份私人訂製的報紙給忽悠了麼?
當然了,袁世凱要沒有那份心,也未必能被忽悠住。心是因,被騙是果。
夜晚,絲竹聲飄的很遠,瓊林宴正在進行中,賈璉趁最後的時間,檢查一下各處的崗哨。
明天這次會試和殿試都徹底結束了,站好最後一班崗。最後時刻疏忽大意,那才叫丟人呢。
馬背上的賈璉過處,沿途的士兵紛紛肅立看來,目送賈璉的背影在夜色中遠去。
宴會至子時才停歇,最後一批新科進士離開,各自回家,一直繃著的賈璉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五城兵馬司確實能撈錢,但遇見這一類重要活動,那是真的累。
賈璉不是不能偷懶,隻是怕自己偷懶了,就難了。
如同現在的官場,承輝帝做不到心狠手辣的處理一批,談何整頓吏治。
政策是需要官員來執行的,大周想要改變現狀,必須先整頓吏治。如同元豐改製,高層改了,執行層沒改,等於沒改。
承輝帝無疑是有決心要改革的,難的還是執行層的改革。怎麼說呢,沒有一個執行能力強的隊伍。
賈璉不看好歸不看好,也不反對改革,畢竟改總比不改好,不治本歸不治本,治標也算不錯。
殿試的題目,隻能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吧。
熬到半夜的賈璉總算能回家休息了,隻是沒想到王熙鳳還在硬撐著等他回來,桂香與平兒也在不停的打哈欠。
“夜深了為何不睡?以後不必等我。萬一我夜宿在外呢?”賈璉關切了一句,王熙鳳搖搖頭:“要等的!夜宿在外,也該帶個話回來。”
賈璉沒再說話,說什麼呢?按照現在的禮法,不出意外,死了兩人都要埋一起的。
睡的晚,起的早,大概是最近賈璉生活的真實寫照。
不是賈璉變勤快了,而是最近的事情,沒有一件是不重要的。
賈璉估計,承輝帝這個勞模不會放過自己,還不如早點起來,等候召喚。
到臨時官衙,這裡的禦史們已經都出去跟組了,會試殿試確實要緊,不耽誤承輝帝的三大改革。
一時無事的賈璉感受著枝頭的春意,坐在鋪著皮的躺椅上,蓋上一塊褥子,眼皮逐漸的睜不開。
“為推行三大新政的臨時巡視組,竟是租屋辦公,可見此事之難,林如海也不好安頓他們。”
心情不好的時候,承輝帝就喜歡出宮溜達,好在這一片不是鬨市區,安保難度不大。尋常勳貴子弟出門,也帶十幾個隨從,皇帝微服出行,帶二十個人不過分吧?帶二十把短銃不過分吧?
裘世安跟在一旁,眼睛卻警惕的東張西望,有點風吹草動,自然要做出及時反應。彆怪裘世安大驚小怪,李逆遠遁漠北,依舊是個威脅。
太上皇還在,若有餘孽行刺得手,太上皇出西山行號令,漠北李逆回來一點都不稀奇。
裘世安不是沒勸過,奈何承輝帝是個勸不住的,登基之後就喜歡時不時出宮體察民情。以親眼所見對照密衛情報,以免被騙。
人的性格是長期形成的,承輝帝即便對親近的人,用也防著。
真不是他天性多疑,而是太上皇年間,七子爭位存一,太過慘烈了。李十三能坐在九門鎮守軍統製的位置上,不是他能力有多強,而是他爹也是當初爭位的皇子之一,並且是承輝帝的盟友。東北驅逐羅斯之戰時,相信了當時太子的情報,率親軍出擊,不料遭遇羅斯軍大部,中彈身亡。
那個時候的承輝帝,還沒想過能繼承大位,他也隻是個不起眼的輔助。
親曆過這種事情之後,僥幸登基的承輝帝,能信任的人真不多了,掰著指頭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彆說什麼皇子可信的話,皇子可信,前太子就不會因謀反而自縊了。
“乾啥的?”一聲嗬斥,承輝帝停步,張柱子上前來看清楚來人時,頓時要跪下行大禮。
“停!不要驚動了他人!”裘世安趕緊上前攔著,真要暴露了皇帝的身份,風險無限增加。
“此地如何吏也無幾個?門房也是空的。”承輝帝多少有點好奇了,這地方沒門房就算了,走吏也不安排一些的麼?
“回貴人的話,走吏是有的,隻是跟著幾個大人出門辦事了。門房處由賈府家將輪流值班,應是去方便了。”
張柱子仔細回答,承輝帝其實就是隨口一問,隨即便轉移話題:“帶朕去見賈璉!”
過前堂至後院,這裡又安靜了幾分,也有兩個走吏正在灑掃。柱子對二人道:“這裡沒事了,你們先下去歇著吧。”
二人應諾而去,承輝帝邁步上台階,沿著回廊找到賈璉的銘牌,推門入內便停下腳步,回頭做噤聲狀。
折疊的躺椅上賈璉睡的正香,陽光灑在臉上也沒任何影響,隻是歪著腦袋。
案上有賈璉處理過的公文,承輝帝拿起一份看看後,忍不住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