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的冰鑒冒著白霧,入夏之後天熱了,冬天窖藏的冰塊倒入冰鑒裡做空調,誰說古人不會享受。
襲人坐在一旁,羨慕的看著香菱在賈璉的身上不老實的扭動,啪的一聲,屁股上挨一下才老實一些。
“你還小!”賈璉這顆定心丸香菱似乎不買賬,哼哼兩聲:“不小了!”
平時憨憨的香菱,隻有在這種時刻才活泛一些。說話時還拿胸口蹭賈璉的手臂。
放假在家的賈璉,真就是在休養恢複元氣,同時也在觀察朝廷裡的一舉一動。
從現狀看是好消息,因為沒人再提賈璉了。似乎賈璉這個人被完全忽視了。
最近的輿論更多的集中在三邊軍鎮上麵,宣化至大同各府縣官員武將都被波及,但凡是棄城而逃的,最好結果就是個罷官,最差的已經嘎了,龍禁尉把家給抄了。這次的處罰非常嚴厲,越是官大,處罰的越狠。
承輝帝下狠手罷了山西巡撫與布政使,狠狠的震懾了官場風氣。
就在人們以為隻處理官員的時候,龍禁尉在山西各地活躍了一段時間,接連抓了三十幾個商戶的掌櫃,光是罰單就開出去五百多萬兩。
這事情如果放以前,那不得群情激奮,官員沸反盈天。
但這回卻沒啥太大的動靜,個彆官員開個頭,內閣的雷霆一擊就來了,直接給人調走或者罷免了。
隨後戶部尚書寧克上奏,開中法遭到嚴重破壞,朝廷應予以恢複,其中最要緊的就是商人運輸糧食到三邊的有關政策的執行必須嚴格監管。
最最重要的還是鹽引的發放和兌換,先帝(太上皇)期間濫發的鹽引,宗室權貴勾結在鹽場占窩的舉動,私鹽泛濫等,嚴重破壞了開中法,必須加大監管和打擊力度。
手裡按著最新的書麵情報材料,賈璉的注意力因為香菱往下滑而無法集中。扭頭看看襲人,捧著小籃子出去了。
我還是繼續看材料吧,開中法這東西有必要恢複麼?鹽鐵專賣製度,一直想著節省成本,食鹽的價格怎麼降的下來呢?
賈璉是經曆過鹽業公司時代的,不過那個時代跟當下沒法比就是了。一個是國家強製執行低價,一個是自由市場。
自由市場有活力不假,一味的自由,什麼破事都會發生。商人為了牟利,殺頭的買賣都敢去做。
一斤鹽五十錢,就按照現代一斤鹽五十塊錢算吧,老百姓吃的起麼?但這個價格是實實在在出現過的。
以京城為例子,鹽價最低也要十文一斤,不討論購買力,就按照現代十元一斤的鹽來算,現代老百姓不得造反啊。
鹽價高在古代的百姓卻習以為常了,如同日韓水果價格一樣。
嗚……!
賈璉丟開了手裡的材料,仰麵閉上眼睛,沒想到居然無師自通,難道是桂香教的?
香菱捂著嘴走開後,回到賢者狀態賈璉才算重新拿起報告,繼續看寧克噴開中法的奏折。
鹽道就是一個爛泥坑,一腳下去陷進去多半是要死裡頭的。林如海做巡鹽禦史的時候,都不敢碰鹽道,隻能多方妥協。
說的難聽一點,在各個利益方以及鹽商的裹挾之下,整個鹽道以及兩淮各府以及長蘆等地的官員,真要較真想找出一個乾淨的都很難。
寧克能不知道整個現狀麼?當然是知道的,為何非要上奏戳破這個膿包呢?不怕沒撈著好處,還濺一身的腥臭?
真有這麼偉大的人麼?賈璉肯定不信的,思來想去,多半還是一場交易的開端,寧克需要政績,想讓鹽道在鹽稅上配合一點?
僅僅是這樣肯定不足以讓寧克冒這麼大的風險,所以,還是入閣的事情。
兩位內閣候補,林如海與寧克,前者辦理了一係列的大案要案,眼下是陛下最信任的最重用的大臣。相比之下,寧克要弱勢一些了,這種情況下想入閣,就得玩大一點,還必須名正言順。戶部尚書整頓鹽務,增加鹽稅,不算越權。
想明白之後,賈璉不由的一聲歎息,這個時代,看似偉岸的身軀,往往經不起推敲。官員的任何舉動,在背後都有動機。
賈璉不想摻和進去,但想到寧克這麼一折騰,鹽稅是增加了,鹽價可能要漲一漲,再苦一苦百姓的時候,就覺得不能忍。
做官也好,做人也罷,總得有底線吧?更何況,這是在與林如海爭內閣的位置。
看看日頭不早了,賈璉起身環視,不見香菱,隻見襲人托著腮坐門口若有所思,厚厚的簾子被風掀起一條縫,光落在臉上,多了一分耀眼。
“想什麼呢?如此出神?”賈璉好奇的問一句,襲人在原著中筆墨不少,被賈母塞過來後,命運無疑被改變了,這會肯定不會想寶玉。
“爺要出去麼?”襲人被驚醒了,起身時本能的拿起小竹筐。
“隨便走走,你彆管了。”賈璉也懶得去關心她想什麼,在這個家裡,有王熙鳳鎮著,都得乖乖的。
賈璉出門去了桂香的院子裡,門口婆子見了起身見禮時,嗓音都抬高了兩個調門。
擺擺手示意後,賈璉徑直入內,不料簾子後麵閃出來的是迎春:“二哥,怎麼到這來了?”
賈璉愣了一下,我怎麼就不能來這?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平時不是睡正屋裡,就是睡書房。桂香的院子還真沒來過幾次。
“你如何在此?”賈璉反問一句,臉上露出笑容來。
“妹妹與桂香姐姐相熟一些!在嫂嫂跟前,不自在。”迎春麵對賈璉時,倒是有話就直說。
賈璉恍惚了一下,當初王熙鳳沒進門前,迎春這邊還真就是桂香照顧的多一些,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