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訴霜一開口就被自己的聲音嚇到,她定了定神,眼下該弄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麼荒唐的事。
閉眼定了定心神,她緩緩回過頭。
此刻宋觀穹跪在地上,衣襟尚散,習武之人的體魄修長強健,胸膛卻劃出了紅紅的幾道,香豔至極。
夏訴霜低頭看自己的指甲,避開視線,問:“我們為什麼會中那種藥?”
“徒兒在平康坊遭人暗算,便想回府求師父庇佑,誰料看到舅舅鬼鬼祟祟在院中,待拿了舅舅,已不甚清醒,就想進屋看看師父有沒有事……”
宋觀穹說得含糊。
“好了,餘下的不必說了!”
阿霽的舅舅?楊少連?
夏訴霜突然想起昨天確實見過他,形容鬼祟,這人竟然在盤算這種事。
她竟然半點沒有發覺!
建京的人心壞到這個地步!
夏訴霜慣常握劍的手頭一次打顫,氣得被咬破的唇瓣又抿出疼痛來。
宋觀穹一直在觀察著她的表情,不著痕跡地從那唇上收回視線,低頭請罪:“徒兒不抵藥力,辱沒了師父,望師父責罰!”
這不是他的錯,責罰就能讓事情轉圜嗎?
一切都太過突然,但凡他們有一個清醒,都不會這樣。夏訴霜欲哭無淚,到此也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徒弟。
見她又不說話,宋觀穹察言觀色,溫聲說道:“師父,徒兒頭次……不知道輕重,師父疼不疼……”
“閉嘴!不許再提此事!”
即便是關切之語,也決不許再提!
夏訴霜是頭一次對大徒弟說話如此嚴厲,甚至想罵他一句,“不知廉恥的孽障!”
但看自己,又如何能理直氣壯斥責於他?
況且,阿霽也是受害者,他怕是心裡也難受呢,又怎麼能把錯算到他身上。
忍著渾身的不適,夏訴霜勉強拿出長輩的冷靜,安撫道:“此事與你並不相乾,隻當從未有過,你我仍是師徒。”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宋觀穹燃起希望的鳳眸,一下被澆成死灰。
“師父……說什麼?”
宋觀穹語調帶了一絲顫抖。
什麼叫仍是師徒?
想不明白。
宋觀穹切實地在迷惑和不解,
師父是怎麼說出這句話的。
她難道對那周鳳西還存有心思?
難道能把昨夜的事當黃沙一樣,手抹去,風吹去?
以後日日照麵,怎能不時時記起,她跟自己的徒弟曾在床榻間徹夜糾纏?
他想問,“已經這樣了,這師徒往後要怎麼做?”
可沒有把握的話,宋觀穹不會問,逼問會暴露了自己的心思,會把她推遠。
夏訴霜見他隻是跪著,並不應答,瞧著受挫極深的樣子。
她忍不住想,跟自己師父發生這種違逆倫常的事……阿霽這麼持重守規矩的人,難受怕是不比自己少。
她到底是長輩,這局麵下她隻能鎮定,才不會加深對徒弟的傷害。
“阿霽,今日錯不在你我,你不要拿這件事怪罪自己,師父……也還是你的師父。”她安慰道。
手動了動,又趕緊壓下。
摸頭還是算了。
她對和徒弟的肢體接觸還有點害怕。
宋觀穹唇動了動,隻說了一句:“舅舅已經關起來了,這件事不會有人知道,師父不必擔心。”
說完就站起了身。
窗戶透進的光被擋住,影子投在她身上。
夏訴霜忙又轉過身,宋觀穹彎腰跪在榻上,隻是撿自己的衣裳穿上。
她聽著衣料的窸窣聲,餘光見靛藍的外袍被往外拖,帶出了一件淺碧色柔薄的內衫,驚得夏訴霜忙咬住自己的手指,才能控製住去藏起來的衝動。
徒弟好像無知無覺,一會兒之後,他穿好衣裳,終於是出去了。
聽到關門聲那一刻,夏訴霜緊繃的肩頭才鬆懈了下來。
如今,比起追究凶手,她更想先靜一靜,再殺楊少連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