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1 / 2)

負師恩 忘還生 9594 字 7個月前

夏訴霜步履不停,將宋觀穹搬回了自己的客院中。

“去請大夫來。”她匆忙囑咐女使,隨即把大徒弟放在床榻上,

奈何他腰上一片血肉模糊,隻能趴著。

在大夫來之前,夏訴霜想給他清理一下傷口,迅速打來了熱水,凝濕了帕子,卻在要解開他衣服的時候定住了動作。

夏訴霜凝視著不省人事的徒弟,催自己快動起來。

“彆想,彆想那些事,,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這什麼腦子啊!”

她斥責了自己幾句,摒棄掉雜思,將帕子放在一邊,從後麵去解他的蹀躞帶,動作像是環抱,實則兩個人的身軀並未相貼。

期間她幾次往門口看,考慮著要是進來的人看見了,解釋時要怎麼說。

在看見大徒弟傷口的一刹那,她才全然忘記了過往的尷尬,隻剩下心疼。

楊氏甚至不如她這個當師父的心疼阿霽嗎?

動輒打罵便罷了,這一次幾乎要了性命,實在讓人難以相信她是阿霽的親娘。

“小時候在國公府的日子,阿霽過得很辛苦吧。”她輕輕理順宋觀穹的頭發。

“師父……”

大徒弟突然開口嚇了夏訴霜一跳,趕忙把手收回。

夏訴霜小心湊到床頭去看,大徒弟還在昏迷,長睫臥在下眼瞼,沒有轉醒的跡象。

隻是單純地喊師父了而已。

這一想,夏訴霜的心就酸溜溜的,“師父在這裡,阿霽彆怕!”

說著握住他瘦白的手,刹那間又有些碎片閃回。

這個屋子,這張床榻。

也是這樣的夜晚,大徒弟過沉的呼吸聲,箍緊她腰肢的手臂,相貼熨燙的肌膚,沒有寸縷地任由彼此的溫度來回傳遞……

真切的記憶讓她一陣戰栗。

有些事,未必說忘就能忘。

“師父……”昏睡在床榻上的人唇瓣蒼白,隻反複地喊這一聲。

竭力抑製住甩開他手的衝動,夏訴霜咬緊唇,擦去他額頭上的汗珠。

“師父在呢,阿霽,沒事了,好好睡一覺吧。”

宋觀穹仍閉著眼睛,不願鬆開與她相握的手。

推門聲傳來。

“阿霽,大夫來了,鬆手。”夏訴霜想要站起來,可宋觀穹怎麼也不肯鬆。

她見到大夫走到了跟前,但站起來是,手還被徒弟拉著,臉上有些掛不住。

老大夫跟什麼也沒看到一樣,將藥箱放下,讓女使舉燈查看傷口,夏訴霜也屏息等待了起來。

幾息之後,大夫說道:“傷口創麵雖大,包紮好,看護得當便不會出什麼事,但木杖擊打勢大力沉,恐傷極內腑,請這位娘子將世子扶坐起來。”

事已至此,夏訴霜顧不得忌諱,將徒弟扶坐起來,靠在自己身上。

大夫按了按宋觀穹胸口,又把了脈,道:“幸而未傷及臟腑,不過還是要開個方子溫養著,固本培元。”

聞言,夏訴霜算是舒了一口氣。

女使得了方子出去熬藥,大夫包紮完傷口也走了,屋子裡重新安靜了下來。

她將徒弟放下。

“師父!”

阿霽還在喊她,夏訴霜去看,宋觀穹還是醒不過來,而且似乎是被夢魘住了,焦躁不安,頭上的汗越來越多,隻是一聲聲喊她。

“師父在這兒,阿霽,睜開眼睛看看,師父在這裡。”

夏訴霜急得又去擰帕子給他擦臉,他避開不肯擦,“師父,我冷……”

“不冷不冷,我去把暖爐拉過來……”

誰料宋觀穹纏上了她的手臂,勾上了她的腰,一個用力,夏訴霜就被拖到了床榻上,密密實實地被他抱緊。

夏訴霜整個人都慌了,耳朵燒得滾燙,“阿霽,你放手!”

宋觀穹現下是側臥著,兩個人麵對麵,呼吸時胸膛相貼,夏訴霜鼻尖都是熱乎乎的藥味兒。

此舉是大大的越界!

不管先前的意外,她和阿霽到底是師徒,現在自己是清醒的,和徒弟躺在一張床上怎麼像話,便是幼時,除了他生病的時候,兩個人也未曾這般親近。

“阿霽!”她聲音嚴厲起來。

“師父……”徒弟在她耳邊一聲又一聲地呢喃,喊得夏訴霜身子發顫。

夏訴霜實在憂心有人進來看見。

可現在她徒弟弱得跟紙一樣,她哪裡敢用蠻力推開。

她隻能安慰自己,已經深更半夜了,女使不會再進來了,沒有人看見。

“阿霽,放開師父好不好?”她輕喊了幾聲,又怕外頭聽見,隻能作罷。

“師父,好冷啊……”懷裡抱著人,宋觀穹睡顏平靜了許多,隻仍在委屈呢喃。

確定應是沒有人來,夏訴霜無可奈何,隨他去了。

暖爐裡的紅炭逐漸積成白灰,夜色正濃。

宋觀穹喝了藥睡下,已經有一個時辰,夏訴霜折騰這一日,慢慢也閉上了眼睛。

就在她剛睡熟不久,床榻上另一個人緩緩地睜開了眼。

這點動靜沒有驚動夏訴霜,她仍舊睡著,就睡在他懷裡。

宋觀穹的眼睛緩慢眨動了幾下,逐漸恢複了清明,蒼白虛弱,但不掩狼子野心。

他確實是故意激怒楊氏,故意受這麼重的刑。

宋觀穹的傷沒有半分作假,但也並未完全昏迷過去,他知道師父來了,故意拉著她不放。

他就是要她隻能日夜守著他,不敢離開一步。

自毀也沒關係。

懷抱著如此真切的人,命懸一線隻是不值當提的小事。

病態的念頭充斥了宋觀穹的腦子,手也不自主地將她掃到鼻子的發絲捋到後麵去。

但隻是撩動一點發絲,夏訴霜就醒了。

她迎著大徒弟直勾勾的視線,眼眸明顯閃爍了一下。

師父一定是回想起來什麼了。

宋觀穹知道她在害怕,再信任自己,也會有後怕,這是他放縱太過的後果。

“你醒了。”夏訴霜說著,要從床榻上起來。

宋觀穹按住她的腰,“徒兒做錯了,是不是?”

她知道他在說什麼,眼底昭昭全是悔意。

夏訴霜突然想,他和楊氏頂撞,招來這頓責罰,是不是也在自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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