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她殷紅的眸中又蓄滿了淚水,跳動的火焰被迷離得影影綽綽。
“為什麼他們要來殺我,”華青道,“明明我一次也沒有得罪他們,明明我們連麵都沒見過。”
這個問題,算得上行走江湖半載人生的林清靜都很難回答,他歎了一口氣,撫上小姑娘的腦袋,沉道:“好孩子,你還小,許多事,長大了就明白了。”
林清靜的話,華青聽不懂,她也不明白為何他說這話時,臉色帶著悲憫與無可奈何。
他可憐那些人嗎,他覺得他們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是迫不得已?
華青的心被滔天的仇恨與不解擠滿,倒映著怒火的眼裡隻看得見何郜大笑的臉龐。
殺了他們。
五馬分屍。
或許是體虛和困倦的緣故,華青流露出來的殺氣並不強烈,可林清靜仍是在瞬息間覺察到了其中夾雜的一絲對自己的不滿。
這份敵意很快消散,不僅因為華青視林清靜為恩人,更是因為她精疲力儘,在安逸之境中很快就睡著了。
林清靜撫著她的秀發,心底有些憂慮。
這孩子看似嬌小,實際卻是個凶殘辣手的,她的心境急需進一步的導正和修行,不然將來可能成為一條無法控製的毒龍。
就這樣,華青靠在林清靜身邊,聽著篝火燃燒的細小炸音進入夢中,她的夢中有秋湘的湖水與桃花,有京城堆積白雪的紅瓦,有父親的生辰禮物,母親的嬌嗔假罵……
渾渾噩噩著,她又從睡夢中醒了過來,下意識揉揉眼,卻觸到一塊冰冰涼的濕潤布條。
似乎是由於這塊濕布,華青眼睛沒那麼疼了,流出來的淚和涼水融合在一起,浸得布條有了些溫度。
她臉上滾燙,估計是發燒了,以為是林清靜幫了個忙,撐開上下打架的眼皮咳了一聲,剛要道謝,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比自己高不了幾分的小小身影。
不是林清靜。
華青心裡一緊,瞬間就清醒了,跟隻受驚的兔子一樣一蹦三尺高,猛地彈起來往犄角旮旯裡縮成一團,驚疑未定地細聲道:“老道長他……”
話還未說完,就聽那人輕輕巧巧地打斷了她,嗓子乾澀地開口道:“不是老的,是小的。”
雖說視野還有些恍惚,但這聲音聽著有些耳熟,莫名地讓華青放鬆下來,揉了揉眼,這才看清是程時,長鬆一口氣,斂眸道:“…原來是你。”
程時瞄了她幾眼,僵著半個酸痛的身子往篝火裡丟了根木柴,瑩白的小臉上灑滿火光,像給溫潤白玉鍍了一層不豔不淡的色澤,顯得有了些血色。
他不吭聲,華青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她對程時的記憶還停留在一身輕逸回挽劍花,風沙大暴裡纖塵不染,以及……對救了他的自己破口大罵上麵。
華青撿起一旁掉在地上的布條,低道:“……這個,是你幫的我?”
程時拿了一根小木棍挑著火堆,眼也不轉色也不變,仿佛一門心思在研究他那堆破火該怎麼燒得更旺,背卻不動聲色地直了少許,淡淡道:“是。”
他說完後,冷場了片刻,感覺似乎少了什麼,又看來一眼,像解釋一樣地補充了一句:“你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