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管事沒料到孟芊芊回答得如此乾脆。
“少夫人,在你心裡……”
孟芊芊明白他想問什麼,這個問題,她自己也沒有答案。
陸沅對她來說是特彆的嗎?
自然是。
可為何特彆?
是他權傾朝野,哪怕自己還是曾經的楚大元帥,恐怕也不能輕易將他扳倒,毀不掉那就得到。
是他算計著自己,但也實實在在救過自己的命,自己在算計回去的同時,也生出了幾分感激。
他們之間,糾纏太多,羈絆太深,剪不斷,理還亂,那就擰成一股繩。
“岑管事,今日的談話,我不希望讓夫君知道。”
“是,少夫人。”
岑管事以往在麵對孟芊芊時,更像在看一個聰明機靈的小輩,眼下卻真真感受到了孟芊芊身上的氣場。
她有了和大都督一樣不可冒犯的威嚴。
不,或許她一早就有,隻是從未在自己麵前展露過。
出了賬房之後,孟芊芊獨自一人在涼亭裡坐了片刻。
她在平複自己的情緒。
想到陸沅曾經遭受的那些非人折磨,孟芊芊心中充滿了對相府的怒氣,恨不能連相府的狗都扇上兩巴掌。
可人不能在氣頭上做任何決定,她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孟小九,隻給你三息。”
三個深呼吸後,孟芊芊的眼神恢複了往日平靜。
她開始思索接下來的事情。
昨日帝後順利大婚,陸沅完成了太上皇的條件,君無戲言,楚家的案子即將重新調查。
不出意外,會由刑部負責。
不,絕對會由刑部負責。
原因很簡單,邢尚書是朝中為數不多既手握實權,又態度中立的官員。
荀相國的爪牙幾乎遍布了整個朝堂,他不會允許邢尚書成為一條漏網之魚。
從前是他不在,陸沅表麵當個大奸臣,其實暗中保全了邢尚書與藺祭酒、王禦史這一類從不參與朝堂之爭的大臣。
這是陸沅為自己鋪下的第一條路。
太上皇被軟禁在寺廟時,一舉一動皆在陸沅的監視之下,就連一份書信都送不出去。
可就在老太君去寺廟求她與陸淩霄的義絕聖旨的那一晚,陸沅給福公公放行了。
一封與朝政無關的聖旨,大奸臣不在乎,這個說得過去。
可太上皇又怎麼可能錯過聯絡心腹的大好時機?
福公公明麵上的任務是宣旨,暗地裡卻悄悄將太上皇的口諭送了出去。
所以才有了,陸沅去邊關打仗時,他的勢力被肅清了不少,而那些官員原本就是荀相國的爪牙。
借太上皇之手砍掉荀相國的一隻手,是陸沅為自己鋪的第二條路。
那時的太上皇應當沒猜到陸沅背後的主子是相國,或者說即使他猜到,也不得不這麼做。
如此一來,在荀相國歸朝之前,太上皇與荀相國的對立就已經拉開了序幕。
這是陸沅為自己鋪的第三條路。
如此一來,陸沅從相國用來立威的棄子,變成太上皇用來攻擊相國的回旋鏢,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想明白了一切的孟芊芊,腦海裡隻剩下四個字:智近乎妖。
上一個給她這種感覺的人是楚楠。
她很好奇,若是楚楠遇上了陸沅,到底誰更甚一籌?
自然,楚楠已死,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會有答案了。
眼下她更想知道的是,重新調查已成定局,相府又勢必與楚家一案脫不了乾係。
相府會如何應對呢?
殺了陸沅?或是殺了邢尚書?
有苗王保護陸沅,他殺不了。
中立的官員又不止邢尚書一個,他死了大不了讓彆人頂上,這一條路顯然也是行不通的。
“想什麼?”
陸沅的聲音驟然出現在她頭頂。
她倒抽一口涼氣。
剛剛她這麼入神嗎?竟然連陸沅來了也未察覺。
還是說,在她心裡,陸沅已經是是不用警惕的人,可以隨時靠近她?
“隨便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