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底下的肌肉緊繃,即使隔著風衣也能感覺到。澈也顧不了這麼多了,喊:“不是說好了這三個月得保護我的人身安全嗎!琴酒!琴酒大哥!”
庫拉索還真沒見過能無賴到直接扒拉上琴酒不放的,要是上前把人拽下來,那場麵會更加奇怪……直接往獵奇的方向發展了。
詭異又尷尬的寂靜,走廊上的其他人完全沒有膽敢看戲的心思,忙不迭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生怕晚一秒,血就會濺到自己身上。
沒有血濺當場,也沒有怪異得不合時宜的拉扯。
琴酒手肘後移,直接用胳膊肘把抵在自己背後的腦袋卡住,輕鬆往前一扯。
“咳咳咳咳咳咳——”
氣管被壓住,瀨尾澈也臉漲紅,拍著琴酒的胳膊開始劇烈咳嗽起來。琴酒不目斜視,無視了庫拉索,直接把人扔進了房間。
“……”庫拉索沉默片刻,說,“你這是在「保護」他?”
琴酒嘲諷地俯視她:“你不如去問問那個惡心的教授。”
說完,他也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等庫拉索若有所思的離開,澈也悄悄從門裡冒出小腦袋,看著頗有氣勢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走廊儘頭。
警報已經關閉了,琴酒雖然沒說什麼,但用行為暫時把他「保」了下來……
儘管如此,澈也還是有些犯怵。要是組織有誰半夜發神經,一拍腦門越想越氣,掉頭來找自己麻煩怎麼辦?
現在赤井秀一走了,連個推出去頂事的人都沒有。
思考再三,本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一原則,澈也抱著被褥枕頭敲響了隔壁的門。
“抱歉,其實我有一個不方便外傳的秘密。我有深海恐懼症,而且怕黑,來到三號機構之後整晚都睡不好覺。”
他眼巴巴看著琴酒,站在門口說,“本來不想麻煩你的,但是已經到再不睡覺就會猝死的程度了——我能來你房間打地鋪嗎?”
琴酒半斂著眼看他,居然說了和赤井秀一一模一樣的話:“你真的很能搞出事情來。”
隻不過語氣要危險的多,赤井秀一說這句話像是嘲笑,琴酒則是警告。
警告嘛,聽多了也就那麼回事。
見男人沒有直接用一句「滾」來結束話題,澈也無師自通從他身旁鑽進房間。
和給自己安排的房間一模一樣的構造,但要乾淨整潔很多,幾乎沒有生活的痕跡。
澈也隨便找了個地方鋪好床褥,鑽了進去:“謝謝,你可真是個大好人啊,琴酒。”
沒躺多久,瀨尾澈也就直接睡著了,琴酒也不打算管他,直到半夜突然傳出動靜。
琴酒從枕頭下抽出伯萊|塔,右手扣住床邊黑影的脖子,上下顛倒的刹那,他看見了轉瞬即逝的金色。
下一秒,槍口抵在了瀨尾澈也的腦門。考慮到這顆腦子的作用,琴酒將槍口下移,鼻梁、下巴、喉結,最終貼上了對方的鎖骨。
漆黑的房間裡一片寂靜。
掐著脖子的虎口能感覺到因為腦袋微動而掃上手背的碎發,瀨尾澈也的動靜讓琴酒把槍口壓得更實,剛想問什麼,手背傳來細軟的觸感。
瀨尾澈蹭了蹭他的手背。
琴酒一頓。
“明天再揍我……明天再……”,這麼嘀咕著,毫無自覺的青年直接伸手把微愣的人拽了下去,然後心滿意足側過身,絲毫不在意有冰涼的槍口還近在咫尺。
耳邊傳來平穩的呼吸——他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琴酒氣笑,直接把人拎起來,開了燈。
瀨尾澈也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憋著氣手舞足蹈求饒,說話也罕見地磕巴起來。
“我……我這人一做噩夢就會夢遊……啊啊啊啊啊我以為是我那個狗屎室友呢……不是故意的,絕對不是故意的……再也不會了,絕對不會了!!!”
琴酒剛一撒手,這人就連滾帶爬縮去了房間角落拿頭撞牆,頗有種就算琴酒不找他麻煩,他也得想方設法以死謝罪的凶狠架勢。
邊撞還邊失魂落魄呢喃:“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怎麼還夢到腦子被挖出來呢……這也不算害怕吧……應該不算……”
不過這鐵頭還真不是蓋的,牆麵都快給他衝得咚咚直響,硬是沒見一點血。
琴酒聽到他的話後反應平淡,走到他背後,說:“你就是這麼套話的?”
“沒有套話……”額頭抵著牆,後頸也就露了出來,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慘白,還在輕微顫抖,“隻是噩夢……”
“夢了什麼?”
縮角落的青年這才轉過頭抬起下頜,臉上是全然不作為的恍惚。
即便在之前為了一千日元臨陣反悔,還把垃圾話當飯吃,言行堪稱毫無自知之明,他也從來沒有流露出這樣的神情過。
像是舞台劇演員突然走離聚光燈,那些誇張的造型倏地落到了實處,每根發絲都透露著真實的味道。
“我死不掉了。”
他額頭上全是冷汗,眼神虛焦,像在看著琴酒,又像是透過他在看其他人,借此才能說將話說出口。
“我走不出時間,我不再作為有思索的人行動,也不再作為能行動的人而思索。我躺在海底回憶過去,卻幻想不了未來。所以——”
他頓了頓,“所以我把一切都毀了。”
琴酒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冷綠的眼睛沉著暗色。在這樣冷漠的視線中,青年終於回過神,局促地摸了摸脖子。
“我好像說了很惡心的話……”
“是很惡心。”琴酒點頭,“還繼續撞麼?”
似乎是拿不準自己是否已經用慘痛的教訓完成了贖罪,瀨尾澈也小心翼翼說:“要不我們繼續睡覺?各睡各的那種。”
再也不會了,絕對不會了。
明明是這麼說的。
可不管是脖子上越來越清晰的指印,還是真的險些走火的伯萊|塔,都沒能給他帶來丁點警示。
在這天晚上,琴酒把他揪起來整整四次,牆角的磚都快被他腦袋給撞裂了。
「琴酒從不把人命當回事,但他也厭惡著教授。」
第二天,坐在圖書館,奇跡般健全的瀨尾澈也這樣思考著。
起初澈也以為是因為立場問題,教授的利益和他的利益不一致,產生齟齬再正常不過了。
但不是那樣的。
瀨尾澈也知道那樣的眼神意味著什麼。
「他由衷對人類作出的這一惡劣行徑感到惡心。極其難得。」
要不接下來就寫個類似的故事吧。瀨尾澈也想到,這樣噩夢也沒算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