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電話」
或許因為真的被拋棄過,在看到泉鯉生留下的紙條後,伏黑惠的直覺告訴他,其實那就是在告彆。
沒人教過他要怎麼挽留,他也做不出半夜從影子裡把人喊出來說個清楚的事情。
但什麼都不做的話……自己會後悔吧。
從禪院家裡帶回來的書籍給了伏黑惠靈感。
或許也不能說是靈感,他隻是在書裡找到了平安京時期十影法術師的自述。
那位天賦異稟的十影法術師叫做禪院荒彌,是留存的所有記錄中最強的禪院術師。
十影法的所有使用方法和衍生技術幾乎都是從他手裡誕生的,再逐漸經過後人的改良,演化。
有關「如何將東西寄存在影子裡」,禪院荒彌寫下的自述經過現代語翻譯後大致是這個意思——
【薄朝彥和安倍晴明想帶著那孩子去宮中看玄象。
時間不湊巧,是午夜,時間也恰好,當值的陰陽師不過爾爾。
以前他們隻會喊上五條,這次卻喊上了我。
雖然對午夜賞琵琶的事不感興趣,朝彥老是和安倍晴明形影不離這件事也令我不虞,可他喊我,我總會去的。
我不會拒絕薄朝彥。
當夜值守的朝臣隻是武士,本不應發現我們的蹤跡。安倍晴明向來不做好事,他認識那名武士,於是起了壞主意,放出紙鳶,試著故意吸引來注意。
我想攔,影子的異動卻打草驚蛇。
安倍晴明將這事怪罪在我頭上。
在那時,我是想殺掉這位大陰陽師的,雖然不能肯定是否能做到——這個想法其實早就誕生了。
殺掉安倍晴明,再向朝彥求婚。
而朝彥將手搭在我肩上,我領悟了他的意思。
除了我自身,我的影子裡不能藏任何活物,至少沒人告訴我可以這樣做。
但如果他認為我可以做到,那我就不該辜負這樣的期許。
於是我學會了將其他的活物收納進影子的法子,就在答應他的那一秒。
家中長輩讓我記載下這一方法的使用步驟,沒有步驟。
我學會的所有東西都沒有步驟,因為我的世界本就是模糊的,我隻能認清薄朝彥一人,其餘的所有都是影子。
影子的便捷之處在於,我想讓它成為什麼形狀,那就是什麼形狀。重要的不是其他,是想象力。
朝彥熱衷與安倍晴明在月下飲酒,那我就會在影子中填滿陳釀。我想這樣做,所以我能做到。
禪院的術師如果沒有想要的東西,那他就永遠無法了解何為影子。
極致的契闊下,世界是黑白的,這是已經支付了的代價,剩下的一切皆為所得。
或許我還會嘗試去竊取月亮與繁星,因為那是朝彥喜愛的東西,我會去嘗試。
不知在月下向他求婚,他是否會應允呢?】
禪院荒彌是真正
的天才,天才創造技法不需要鑽研,他為了目的而行事,居然在被托付了信任的瞬間無師自通。
伏黑惠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的做法都偏離了所謂的「想象力」,他將通向目的的過程當做了終點,當然做什麼都費勁。
自己現在想做什麼呢?
——想告訴泉鯉生一些事。
要怎麼告訴?
——影子裡沒有光,即使學著他的行為,遞進去紙條也不會被看見吧。
禪院荒彌想將月亮和繁星收進影子,送給那個叫薄朝彥的人。
伏黑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也有一些不如星星耀眼的存在能做到這一點。
他花了半宿去找螢火蟲,又嘗試了好多次。
放空思緒,隻想著自己能做到的那一結果,才真正學會怎麼把「有生命跡象的活物」與「無生命跡象的物品」放進影子。
因為存放進影子中的東西從本質上來說和他沒有「契約」關係,所以沒辦法如式神那樣下達指令,但隻是用咒力驅趕昆蟲還是能做到的。
泉鯉生說伏黑惠好像從來沒喊過他的名字,伏黑惠也是這麼想的。
他甚至沒問過自己的名字。
禪院荒彌寫下的記載中也有關於「名字」的探討。
平安京是一個神奇的時代,那時陰陽師還沒走向末路,還冒出了薄朝彥這樣能隨意操控語言的「狂言家」。
「名字」似乎是很重要的東西,不隻是稱呼,更像是一類概念,代表著你是誰,你在他人眼中又是誰。
將「名字」發揮到極致的話,甚至用期許能創造出新的「生命」。
還是在那些書裡記下的事情,在禪院荒彌死後,薄朝彥因緬懷舊友創造出的由名字誕生的概念——「清道夫」。
關於清道夫的記載並不多,在陰陽師和狂言家去世後更是徹底消失了。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我的名字是伏黑惠」,伏黑惠想讓泉鯉生知道這件事。
他那樣做了,影子中傳來了動靜。那時伏黑惠已經很疲倦了。
迷糊中他想起來,其實自己是想道歉的,在白天自己的態度好像很差勁,而泉鯉生從頭到尾都沒有衝他發過火。
太陽從窗外升起的時候,他對影子說:“早安。”
接著,泉鯉生從連同的兩個世界裡冒了頭。
青年伸出手,手指貼在伏黑惠額頭,將盤腿坐在床褥上昏昏欲睡的少年放平到自己腿上。
“好好休息吧,惠。”伏黑惠似乎聽到了他輕緩的聲音,帶著笑,“我在這裡呢。”
伏黑惠微顫一下,閉上了眼睛。
五條悟的電話打來的時候,伏黑惠還在睡覺。
他忙了大半宿,白天才闔眼,體力和咒力都被耗光了,實在沒有力氣爬起來去上學。
電話是鯉生接的。
“要翹課的話至少得跟我說一聲,好讓我把你班主任拖入黑名單。惠,我被你的班主任騷擾了一早上誒
。不是說過今天有新生入學,我忙著處理插班生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