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也搞不清楚了。”甚爾慢悠悠說,“到底你是人渣還是我是人渣?”
泉鯉生:“……?”
你怎麼還罵起人了?
伏黑甚爾當然不會提五條悟的名字,那家夥現在完全沒在泉鯉生的考慮範圍,以後也不用在。
他隻用卑鄙地說:“還真是不幸啊,鯉生,你真的喜歡了一個爛人。”
爛人不會退讓,也不會放手。
要抽身而出是不可能的,你沒有那樣的機會,泉鯉生。
你連費力思考的機會都沒有,在徹底拒絕的話說出口之前,爛人會吻住你,會把你拖向與理性毫無關係的泥潭。
你不熟悉那樣的泥潭,正
好,因為那是爛人所主宰的世界。
***
打斷混亂談話的是接連不斷的簡訊提示音,滴滴滴響個不停。
鯉生一開始以為是廣告,現在應該沒人會聯係他才對,摸到手機時又覺得可能是五條悟。
按照五條悟的脾氣,就算覺得委屈也憋不了多久。
結果是禪院研一。
最先彈出的是最後幾條,研一向他道歉,說腦子發暈發錯聯係人了,請小泉老師不要在意。
向下滑,數條充斥著與禪院研一個性不相符的感歎號引入眼簾。
【清張老師您真的不打算稍微聯係一下我嗎?】
【我不會再催您交稿了,也不會安排您去學校教書……您想繼續取材也沒有關係,但是我真的應付不來江戶川亂步!】
【您是不是在之前和他說好了什麼?】
【拜托了,如果真的很忙,暫時不打算回東京……那姑且不要回,也不要去橫濱找江戶川……至少等他那邊……】
泉鯉生瞳孔地震。
他陡然回想起了,在他還使用「瀨尾澈也」這個筆名的時候就一直覺得自己忘了什麼。
他忘了「鬆本清張」答應過亂步,至少三個月和他聯係一次這件事了!!!
完蛋了。
泉鯉生慌慌張張從沙發上爬起來,抄起手機打算扭頭走,剛轉身被男人拽了回去。
鯉生也不管伏黑甚爾在說些什麼了,一股腦“好好好”、“是是是”,見人還不撒手,乾脆捧著他腦袋。
“我會處理好的,不管是惠的事情還是其他。現在是生死攸關的緊要時候,你要不撒手我就報警了,真的報警!”
一本正經地恐嚇其實也很可愛,當事人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還在試圖睜大著眼睛來保證這一點。
“好啊,”甚爾把人拉得更近,幾乎隻能坐在他腿上,“這次又是什麼罪名?”
這狗東西真的油鹽不進!
“放不放手?”
色厲內荏的抗議以伏黑甚爾又咬上他的嘴唇告終,這次貼得更近,男人沒有閉眼,看著青年清澈乾淨的眼眸因為變故而陡然睜大。
他毫不避諱地展露自己陰翳重翻滾著欲|望的眼眸,壓抑又厚重,粗糲修長的手指順著肩胛骨向下,落到腰際的時候對方開始顫抖。
然後甚爾才放開他,完全不阻止青年的任何舉措。
鯉生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其他舉措了,撐著甚爾的胸前肌肉猛烈呼吸,像是剛從溺水中被撈出來,半天緩不過神。
“放了。”
泉鯉生嗚咽一聲,從他身上踉蹌起來,半哭不哭拿眼神剜了他一眼,跑了。
聽到關門上,伏黑甚爾心情很好摸出手機,開始在黑|市上找新一波外快。
沒一會兒,一條刷新的懸賞出現在首頁。
男人懷疑自己看錯了,點進去仔細看了半天,最後低低笑起來。
有關天與暴君的
懸賞,委托人好像是和他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非讓他死得乾淨。
殺人放火外加毀屍滅跡一條龍,價格高得離譜。
甚爾順手接下了這個委托。
不管是誰發布的委托,得謝謝他。伏黑甚爾想著。
***
【冬至的第八天,那朵花已經死了。
我本沒有精心照料的意思,連落在花瓶邊上的花瓣也懶得打理。等它徹底沒了生機,我才想起細細觀摩。
我還記得它漂亮的樣子,嫩黃的花瓣會隨著風舒展,花蕊帶著露水。摘下它的時候,它的根筋、葉片、花朵都在顫動,最後依舊順從地站到花瓶裡,供人參觀。
這朵花是在冬天來臨前盛開的,這本身就是一樁怪事,順應氣候結束生命倒是變得常規了起來。
「好像沒那麼冷了。」
我聽到玄關處傳來的聲音。
見我在花瓶邊目不轉睛,大學生也放下手裡的東西,蹲在我身邊。
「繼續來我這裡的話,你會很痛苦,並且沒有意義。」我以這句話作為閒聊的開場白。
大學生先是為我願意和他說話而開心了會兒,接著才細聲細語回答。
「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不會?」
「我知道我不會。」大學生說得慎重,「我想喜歡您,就和我想好好學習好好賺錢一樣,這沒什麼可痛苦的,也談不上意義,我隻是想這樣做。」
他還說:「您不需要有什麼負擔的,我不是他,您也不是他。」
我想起了之前看過的那本書。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句有名的:
*我知道你愚蠢、輕浮、沒有頭腦,但是我愛你。我知道你的目標和理想既庸俗又普通,但是我愛你。我知道你是二流貨色,但是我愛你。
但我想起的不是這句,是不看這本書的人不會知道的下一句,來自於聽者的回複——
*的確,你和你喜歡的那些東西一直讓我厭煩。這些對我毫無意義,我也不打算讓它們有什麼意義。
枯萎的花和那些失去色澤的乾燥花瓣都被我扔出了家門,按照垃圾分類呆在它應該在的垃圾袋中,一絲不苟。
稍晚時候,大學生又來造訪,現在已經很晚了,逼近零點。
這次他帶上了滿懷的鮮花,五顏六色,其中不乏在這個時節本不該出現的花卉品種。
我給花瓶重新填上水,坐在客廳和他一起往花瓶裡插花。
一束、一束、又一束。
花瓶其實很小,容納一支不遠千裡的小花綽綽有餘,麵對一大捧鮮花逐漸捉襟見肘。我盛的水又滿了些,當花瓶已經被塞得再也沒有空餘,水也溢了出來。
我想去將水倒出來一些,大學生笑了聲。
他拿著最後一束花,是很平平無奇的雛菊,這花不值錢,應該是商家為了湊數放進去的。
他把最後一束花給了我。
我接了過來,覺得這花有些可憐。被平白無故從土裡摘掉,賣它的人拿它當添頭,買它的人也不甚在意,最後連能容納它的地方都沒有。
「扔掉吧。」我說,「本來也活不久。」
大學生不願意。
「被摘下來它會死,沒有水它會死,被扔掉它也會死。不管放在哪裡它都會死。這樣的話,您不用在意它的位置。」
他說,「但這是冬至溢出的最後一束花,我想把它送給您。」
牆上的時鐘還在走,指針轉過了十二點。
冬至的第九天,我接受了大學生的鮮花,我的房間沒有這朵花的位置,而這也無所謂。
等花枯萎,大學生還會買來新的鮮花,即使他不買,我也會找來東西填上花瓶。
這沒有意義,我也不打算讓它有什麼意義。
我隻是習慣了,並且想這麼做,僅此而已。
————————《冬至溢出的第九天》·第九天·泉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