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覺得你可能更喜歡卑鄙下流那套。”
“……我不幫忙了!”
接著,萊伊放下了筆,澈也聽到了椅子被推開的聲音,男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屏幕中。
過了很久他才重新坐回桌邊,似乎是和找上門的人交涉去了。
如果澈也動用公寓旁的監控也能查出對方的身份,不過沒必要。
萊伊沉默了會兒:“你還戴著那隻表嗎?”
“這是我渾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了。”
“好。”
直到幾個月後,瀨尾澈也才明白萊伊這句突兀的詢問是什麼意思。
他沒有立刻行動,在定好計劃
後反而偃旗息鼓了很久。平時照樣做狙擊手的工作,還逐漸和蘇格蘭熟悉了起來。
波本則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做事方法。
這家夥很狡猾,被朗姆指派的大多任務都讓澈也幫他敷衍,把係統的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等遇到他不想乾的事,開始陽奉陰違,又將不儘善意的結果扣在係統頭上。
倒不是說是係統出了錯,而是很巧妙的「我資曆尚淺,誤判這件事不需要係統的協助,沒能拿出完美的成果」。
因為任務不算徹底失敗,朗姆聽到他拐彎抹角誇自己略有幾分得意,意思意思說兩句也就算了。
然後將這些任務彙總,全塞進「雛河凪」的意見收集欄。
逼得後來澈也讓他彆太過分,這時候波本又開始一口一個「Seo」了。
禁止臥底狂打感情牌!
澈也很想把這句話發給組織的每一個臥底。
最後這事也隻能是想想,在波本一如既往的胡來的時候,他開始用各種方法警告。
比如用傳真吐出——「小子,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假酒。」
起初波本在任務現場拿到這張傳真的時候愣了好久,然後莫名其妙笑起來,一邊說他幼稚一邊把紙張折疊起來放進口袋。
他還搞了個類似手帳的本子,裡麵全貼著澈也的各種嚴肅警告,有便利貼,有傳真,有合成照片,亂七八糟的。
融合進度條從89.547%到100%沒有用多長時間。
澈也還沉寂在「沒事就和萊伊聊兩句,然後吵架」,「和波本聊兩句,然後吵架」,「和蘇格蘭沒事聊兩句,然後……繼續聊兩句」的循環裡,突然在某一刻意識到,融合完成了。
融合期間沒有任何感覺,但融合完成的這一刻……他回憶起了當初意識被撕裂的痛苦。
這次沒有任何針劑的舒緩,他的頭疼得快要炸開,像是被打碎了無數片,然後揉搓在一起,接著再次被打碎,又被糅合。循環反複。
原本沒有感覺的「器官」開始恢複起直覺,首先就是無休止的窒息,即使澈也長大了嘴也感覺不到任何氧氣。
他躺在數據海裡,像在被水壓托著上浮,那股衝撞已經讓他頭暈眼花了,缺氧加重了暈眩,胃部也開始翻湧。
他低頭就能看到自己正在重組的身體,血肉模糊。
這該死的融合根本不是單純的作用於意識和靈魂,沒人能想到奇幻的事情居然以真實的生物法則進行著。
人類的視角讓他無法發現,在肌肉組織重新粘附上骨骼的時候,原本不知何時嵌入皮下的小型機械從手臂的位置被衝到了後腰,又被肌肉重新包裹,掩埋於皮下。
在瀨尾澈也進行著必須麵對的艱難處境時,無數事都在同時發生——
組織內所有設備的係統顯示離線,這次和之前有著明顯的不同,係統自主搭建的所有架構都徹底消失。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琴酒,他知道進度條的事,不過一直被含糊其辭,
也查不出其他有用的消息所以不得不擱置。
琴酒有單獨離線備份的習慣,他迅速翻閱了往日的係統日誌,在無數報告中發現了耐人尋味的端倪。
為什麼瀨尾澈也在萊伊終端的運行率最高?
除開朗姆外,萊伊是使用係統最少的人才對。
如果放在平時,瀨尾澈也會給出很多能讓他接受的說法,例如他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想要抓他小辮子,所以一有空閒就去掛機……可現在的時機太微妙了。
當他想將這件事同步給朗姆時,又得到消息,朗姆被FBI提前潛伏狙擊。
“萊伊是FBI的人。”逃脫的朗姆斬釘截鐵做下定論,並下達命令,“找到他,殺了他。”
這件事本是不可能的,全世界追殺一個FBI?天方夜譚。
而琴酒在得出「萊伊的行動必定有瀨尾澈也的協助」這一結論後冷笑了聲。
憤怒之餘,幾年都沒有任何動靜的定位突然亮起紅點。
那是瀨尾澈也在離開三號機構的潛艇上被植入的定位,那時他在位置上坐得歪歪扭扭,還小睡了會兒。
本來是在離開之前就該當麵給他植入的,也算是警告,讓他不要上岸之後胡來。可三號機構發生混亂的時候沒人顧得上這些。
上岸之後瀨尾澈也又將庫拉索推入了海中,接著就是賓加挑事——導致當事人從始自終都不清楚這件事。
係統或許知道,但它沒機會提,後來則是沒必要浪費時間多提了一句。
當定位亮起的時候,琴酒扯出了戾氣的笑。
卡在進度100%時候才開始行動的萊伊,下線後突然出現的定位,甚至不用懷疑其中的關聯,順著定位去找不會出錯。
琴酒發狠的時候不但不會被衝動裹挾,他的理智反而飆升至頂點。
“讓人去這個定位,萊伊綁走了絕對忠於組織的顧問,找到他們,殺掉萊伊。”
他不急著出發,等能確定對方路線之後再行動,那時他們也該發現被組織成員追殺的事了,慌不擇路的時候被堵死的可能性更高。
在無數人都想找到瀨尾澈也的時候,他才堪堪擺脫伴隨著痛楚的昏迷。
頭痛欲裂不說,還使不上力,費勁睜開眼之後隻能看見漆黑天上的月亮,也不清楚這是什麼地方。
而且很冷。
他沒穿衣服。
等稍微緩過來之後就回去吧。澈也這麼想著,但願自己這個形象出現不會引得路人尖叫報警,說他耍流氓。
靜待的每一分一秒都很平靜。
他能聞到青草的味道,風吹過的時候草尖掃到皮膚,很清晰的癢。
他還感到了明顯的饑餓,胃空蕩蕩的,因為之前的重組翻湧著不適。
想笑的時候肌肉傳來酸脹,嘴角每揚起一點都會牽動肌理。
好陌生的感覺,所有感官都沒有任何延遲,瀨尾澈也都快忘了正常的身體是什麼樣了。
接著
,他聽到了窸窣聲響,是草地被踏過時發出的微弱動靜,那股聲響離他越來越近。
正感不妙,打算試試異能能不能使用,好讓自己回到自己世界時,澈也看到一個黑影逆著月亮半跪下來。
男人托著他的後頸把他扶了起來,又脫了外套給他套上,最後用手腕上的兔子皮筋紮起他淩亂的頭發。
男人在做所有事的時候都沉默著,幫他紮頭發時,手腕靠近了澈也耳畔,讓他能聽到滴答滴答,秒針轉動的聲響。
就像是心跳聲一樣平緩。
沒有延遲的觸感原來真的很要命。
澈也能好清晰的感覺到所有。
比如男人的指腹帶著繭,給他套衣服的時候會從新生皮膚上擦過,留下比青草尖存在感更強的癢。
又比如男人膽大包天拍他腦袋的時候會順帶揉一揉,在澈也不適應這股力道時靠得更近。
“澈也?”男人說著,翠綠的眼睛中盛放著他完整的身影,沒有再隔著什麼,顯得無比清晰,並輕輕擦掉他眼下莫名其妙的水漬,“隻是拍一下,訛上了?”
要是瀨尾澈也現在有力氣,肯定直接一個頭槌過去了。
“你來找我乾什麼,又想把我抓回組織嗎,萊伊?”澈也故意說蠢話。
男人把他打橫抱起來,一邊向停在外邊的車走,一邊說:“你認錯人了吧,誰是萊伊。”
“我那個不孝的狗兒子。”
說完,澈也感覺到了男人胸腔的震動,他低笑了兩聲:“重新認識一下,Seo,我是阿茲納布爾。”
“神經病……”澈也嘀咕著,吸了吸鼻子。
他什麼也沒問,很自然地說,“你抱緊點,赤井秀一,我要掉下去了。”
赤井秀一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