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荷立於窗邊，和二人相隔數米，不遠不近的陪著孫亦初。
“彆緊張，我和你說一下我們一會兒的流程好嗎？”錢沉言雙手撐著下巴，一副鄰家哥哥的語調，彎眉瞧著孫亦初道：“我不是醫生，我是混時間的業餘者，還記得嗎？”
孫亦初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眼前的人穿著普通的白色襯衫，米色的西裝褲配上那張笑臉，確實和印象裡對醫生的記憶大有出入。
不是白大褂，也不是一臉淡漠。
他抿唇點了點頭，將平板朝錢沉言推了推。可錢沉言看也不看就勾唇笑了笑：“我說了，今天不說話。一會兒我問你問題，你點頭或者搖頭就好，遇到不想回答的，你就敲桌子，這樣說，能明白嗎？”
孫亦初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好。”錢沉言打開自己的平板，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簡單圖畫，扭頭看了看唐亦荷，問道：“他有沒有安撫物，有的話拿來一下。”
唐亦荷點了點頭，抬腳上陽台將藤椅上的毯子拿了過來。那是一條米白色的羊毛絨毯子，最頂上的四個角還繡著四顆星星，是紅鷹親自繡上後送來的。
家裡的毯子基本上都是這個樣子的，就是怕孫亦初不小心弄臟了毯子沒有東西頂替。
“要開始了嗎？”唐亦荷將毯子疊好，放在了孫亦初懷裡，“需不需要再拿點什麼東西給他備著？”
畢竟上次隻是畫畫，而這次還有詢問的項目，他不確定孫亦初會不會做什麼。
錢沉言斂眉想了想，道：“他平時吃的可以拿一點過來，水備一些。”
“好。”唐亦荷點了點頭，將東西一一準備好放在了一邊，這才重新回到了窗邊。
孫亦初捏著毯子一角，等著錢沉言說開始。
“先畫這個，跟著視頻畫。”錢沉言指著平板上的卡通圖片，道：“不能畫錯哦，每一步都要按照視頻的畫。”
這有什麼難的？
孫亦初拿起筆準備好，錢沉言舔了舔後槽牙，點開了視頻。隨著背景音樂響起，一隻手出現在了屏幕裡。
一道人聲跟著動作一同講解，不多時，一個可愛的冰淇淋便躍然紙上。錢沉言默默計算著完成的時間，可當他摁下結束時，孫亦初才畫了一半。
“速度可以快一點。”錢沉言擰了擰眉，點開了第二個。
孫亦初握筆的力氣不禁重了幾分，可他沒有功夫想彆的，因為那個視頻已經開始播放了。
他的動作看上去都沒問題，可是每次下筆，孫亦初都像是在做心理鬥爭一般。畫在什麼地方，這一步該停在哪裡，他都需要思考許久。
錢沉言安靜的瞧著他，手指不耐的輕輕撚了撚。
這些圖沈染白都是畫過的，大部分都是視頻結束時他剛好畫完。可孫亦初卻不是，視頻已經過半，他卻依舊愣在原地，思考下一步是該銜接還是先構型。
“停。”錢沉言冷了神色，麵帶了一絲嚴肅：“彆緊張，還沒開始，你看，視頻畫你就畫，畫的不好看也沒關係，明白嗎？”
孫亦初聞言嘴唇開始無意識發顫，仿佛他不是在說話，而是在責罵。握筆的手微微動了動，在紙上留下一連串的黑點。
“換一個，來，畫這個。”錢沉言沉著臉給他找了一幅最簡單的，隻有一朵小雛菊。
孫亦初抿了抿唇，跟著視頻再次下筆。
可這一次，錢沉言的臉徹底黑了下來，“跟著畫，不是讓你自己畫，再來。”
“啊！！！”孫亦初聞言瞪了過去，當即將筆摔了，起身就要走。可他剛起身就被錢沉言拉了回去：“冷靜下來，還沒開始，彆那麼緊張。這些圖是沈染白畫過的，所以拿來給你練練手而已，乾預還沒開始，彆害怕。”
還沒開始嗎？
孫亦初張了張嘴，俯視著錢沉言，見對方眼裡的確沒有半分心虛，他這才咬著牙又坐了回去。
還沒開始嗎？
唐亦荷眯了眯眼，恐怕從孫亦初坐下都那一刻起，乾預就已經開始了。
“不喜歡畫畫嗎？”錢沉言給他倒了杯水，輕聲安撫他：“彆害怕，開始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好嗎？喝點水。”
孫亦初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扭頭去看唐亦荷。見他正衝自己笑，他的心才稍稍放鬆了下來。
錢沉言耐心的又問了一次，孫亦初搖了搖頭。
“那你喜歡什麼呢？彈琴，跳舞，還是彆的什麼？”錢沉言將選擇寫在紙上，示意孫亦初勾畫。
可孫亦初拿起筆卻在紙上畫了一個問號，似是怕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又將錢沉言寫的幾個通通畫了叉。
錢沉言點了點頭，“那就是都不喜歡。”
孫亦初點了點頭。
“不喜歡，為什麼要學那麼多呢？”錢沉言的視線一直落在孫亦初臉上，生怕錯過他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孫亦初搖了搖頭，再次畫上一個問號。
不知道。
錢沉言訝異的看著他，隨後看向唐亦荷。他衝唐亦荷眨了眨眼睛，覺得有些奇怪。
一般學那麼多的才藝，至少有一個是喜歡的才對。可孫亦初卻說一個也不喜歡，連學習的目的也不知道，這……
難道這些都是大家族的孩子必須學的嗎？
唐亦荷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錢沉言撇了撇嘴，隻好收回視線繼續問道：“哥哥要結婚了，你開心嗎？”
這下，孫亦初眸子裡總算有了一絲波動。他緩緩回頭看向唐亦荷，像是思考一般，良久，他緩緩搖了搖頭。
這下，唐亦荷也發現不對勁了。
他明明昨天還是高興的。
明明昨天提到婚禮的布置和西裝的選擇，都是開心的。
“是……不喜歡你哥哥的伴侶嗎？”錢沉言眨了眨眼睛，鬥膽猜測。
孫亦初下意識要扭頭去看唐亦荷，可下一秒，錢沉言起身擋在了二人中間，他皺著眉頭道：“是我在問你問題呀，你老是看他做什麼？”
錢沉言等待良久，得到的回答卻是搖頭。
“那是怕你哥哥喜歡他不喜歡你了嗎？”
搖頭。
“那是因為什麼呢？”錢沉言半蹲在孫亦初麵前，像哄小孩那樣哄著他，道：“是怕哥哥把你趕走嗎？”
孫亦初懵了，知道哥哥婚期定了，他第一反應明明是開心的。可是……可是開心之餘呢？
哥哥結婚了，他是不是就不能像現在這樣黏著哥哥了？哥哥的世界裡不會隻有自己了，而自己以後想見到哥哥，也要經過另一個人的同意才可以……
“啊……”他死死咬著嘴唇，可手指卻緊緊捏著毯子，直到將唐亦荷疊整齊的毯子都捏得變了形，他也絲毫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好好好，我開玩笑的，我開玩笑的。”錢沉言急忙止住話題，撕開一顆糖遞給他：“要休息一下嗎？我們要開始了。”
孫亦初含著糖緩緩搖了搖頭，他不想休息，因為一旦他起身，就要麵對唐亦荷。
他是個壞弟弟，哥哥馬上要結婚了，他卻不為哥哥感到開心。他配不上唐亦荷的好，他是個壞人……
“卡蹦！”
忽然，糖果碎裂的聲音傳來，不止是錢沉言，就連唐亦荷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