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馬上就過來,”她也笑著回應,跟歲歌揮手。
兩人笑眼彎彎,似乎連笑容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扶清看著這一幕,滿心的妒意已經無法隨風起了。
這個人真心的笑容,將妒火平熄。
她努力過了,努力想要殷九弱重展笑顏,但還是失敗了。
罪孽太深,永生永世也贖不乾淨。
現在出現了這麼多能讓殷九弱開心的人,是不是也該放手了?
月華朗朗,細雪如塵。
“小九,和她們在一起很開心嗎?”扶清如花瓣的濕潤唇瓣開合,聲如煙霧縹緲,找不到支點。
殷九弱循著扶清的視線,望向簷廊下燈火闌珊處,那些人已經吃完了元宵,隨手抓起庭院裡乾淨的積
雪朝對方扔去。
阿引為了幫衝憂擋雪,被好幾個人逮住,丟進雪地裡,翻滾著帶起一大片淡淡的煙青色雪霧。
“是啊,從未有過的輕鬆自在。”
飛雪落鬢,扶清的臉很冰,體溫也很低,落在她手心的冰粒,晶瑩分明,並沒有一點兒消融跡象。
“小九,連騙騙我都不可以嗎?”
就像前晚一夜溫.存,讓她恍惚以為有希望也好,一瞬也好。
她甘願受騙,永遠清醒地困在編織的幻夢裡,如同沙漠前行的旅人,幻想前
方有清泉,便可一直一直走下去。
淡薄的月色與寒霧交織,燈火幽幽,殷九弱的麵容看不真切。
“扶清,騙人……太累了。”
其實有時候,她回想到當初扶清臉上欲語還休的複雜神情,便猜女人也是累的吧。
隻是戴著麵具過活,戴久了摘不下來,累**也摘不下來。
她不想這樣,欺騙者才是可悲的。
“你騙了我那次多次,應該比我更有感悟吧?你必須時時刻刻小心翼翼,生怕露出馬腳破綻,”
她指骨屈起,竟有片刻失神,“騙人先騙己,或許你無怨無悔,我卻不想用欺騙囚住自己一生。”
“或許你告訴我,你……”殷九弱忽然露出古怪但釋然的微笑,“你是有苦衷的,這樣或許我往後會多想起你一點。”
“我……我不知道,”扶清苦笑著搖頭,但她想以自己的性子,又能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要欺騙自己深愛的人,“但你可不可以,往後也多想起我一點?”
她心知這幾百年來,都是她一廂情願。
一廂情願地找尋連接二人的愛恨纏綿。
其實,她們本是無緣的,不過曾恰好遇見,相伴一時。
什麼雪花燈、條草茶凍,都不是她能與殷九弱共賞的。
女人在心裡勸解自己,隻要殷九弱開心,就算這份開心與自己無關,那也是極好的。
“我並不會想起你,”殷九弱神清目冷,並未作任何修飾。
扶清斂眸,長發娓娓隨風,比輕雪更添凋零之感。
魔界的新年六十六年一次,那些高掛的彩帶綢緞、金珠吊墜在各處屋脊簷牙隨風而蕩。
這新年的歡喜氣氛倒與凡界有異曲同工之妙,唯獨魔界白天的時候人少,大部分人不是外出工作,就是在家修煉。
也並不能見到小攤小販,雜耍表演之類的,更彆說皮影戲,小雜劇之類的。
不遠處,傳來歲歌與衝憂、阿引,還有其他王妃嬉鬨的聲音,將荒蕪寒意十足的魔界從孤寂中拯救,變得煙火氣十足。
是殷九弱會喜歡的氣氛,會安心快樂的……家。
這才是家吧,有真心的愛侶,有知己的朋友,有嬉笑玩鬨的人。
扶清覺得自己應該放心了,有很多人陪著小九,都是能讓小九安心睡眠的人。
而自己隻會讓小九噩夢連連。
她私欲滿懷,早就是深淵裡的惡鬼了,卻久久無法放手,隻想將殷九弱擁住,抱
得越來越緊才好。()?()
但勉強相擁的結果,隻能是自己這個自私的惡鬼,將心愛的人一起拖進更深的無光深淵。()?()
她真的這樣希望嗎?()?()
不,不是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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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你也好好的吧,”殷九弱的語氣不鹹不淡,叫人看不出情緒。
鎮風樓最高塔的屋脊上,綻開五顏六色的煙花,煙花與煙塵共同絢爛,五光十色的影很快落下,又被那些人遠遠拋起。
煙花在魔界冰霜與烈焰的天空綻放,歲歌很快又往地上仍了一串鞭炮,其中有一種炮仗在地上亂飛亂炸,直衝殷九弱和扶清這兒來。
那炮竹一邊火光四濺,一邊尖銳爆鳴。
“那是什麼?”扶清自然而然地問道,好似殷九弱剛才予她的不是休書,而是情信一般。
“飛地鼠,一種炮竹,”殷九弱也回身看去,聲音裡不由自主帶上笑意,那東西滿地亂竄,像是她小時候會喜歡的東西。
聽見對方隱含笑意的聲線,扶清心底微動,被這跳躍的火光喚醒了久遠的記憶。
萬年肅穆孤寂的三十六重天,也曾紅簾滿地,年畫、春聯,甚至還擺上一個泥塑凡間的灶王爺和兩個大胖福娃,笑嘻嘻地看著前麵碗裡的麥芽糖。
“姐姐,你看這是什麼?”
同樣也是這樣跳躍逃竄的火光,她看見年少稚嫩的殷九弱倚靠在梧桐樹彎,烏發裡簪著一片潔白桐花。
少女笑得狡黠燦爛,一股腦兒扔下好幾個東西,火光炸裂,在坐忘域外亂竄,驚起一圈又一圈清氣震蕩,半金半翠的梧桐葉飄落盤旋。
而殷九弱在樹上笑得開懷,還乖乖巧巧地將她也抱上樹,一同看著這難得的煙火喧囂。
“姐姐,我們以後一起去凡世過新年,有更多的煙花看。”
“姐姐,以後我給你縫製新衣……”
“姐姐,我新學了一個食譜,條草茶凍,隻做給你吃。”
“姐姐,我做了一盞不會滅的雪花燈,你閉關的時候想我了就看看燈。”
原來,在更遠的時光裡,她們已經相守過那麼久,久到記憶變淡變薄。
她現在還緊緊抓住不放手,是不是太貪心了?
貪心就該受到懲罰。
可那時,她是怎麼想的?
一念心動,永生永世。
最可怕的是,沒有期望了。
但小九隻是對自己沒有期望,她還期望著彆人……而那個人恰好也能回應她的期望。
這樣也好,自己得不到的,願小九都能得到。
她的愛意太淺薄傷人,隻好將愛意收回藏好。
“小九,你都得到了就好。”
終於,扶清點點頭,同意了殷九弱的話,她們在休書上寫下各自的姓名,從此一刀兩斷。
天色濃黑如墨,點綴幾顆孤星,扶清看著殷九弱在雪中遠去的身影。
以後可能很少能一起看雪了,因此她目不轉睛。
殷九弱來到簷廊下的時候,歲歌正和阿引行酒令,接不上的人必須
滿飲對方指定的酒。
因此,旁邊的玉桌上擺放著一排溫好的酒,酒壇的泥封打開,有嫋嫋熱氣蒸騰而上,酒氣熏然欲醉。
圍在周圍的人也紛紛有了幾分醉意。
見人看見殷九弱過來,連忙喊著來這麼晚,必須自罰一杯。
“一杯哪裡夠,必須罰三杯,()?()”
歲歌喝多了酒,眼眸水潤潤的,更因為心中歡喜,語氣不由得帶上跳脫的樂意。
於是,同樣喝得醉醺醺的阿引立馬跑過去拉住殷九弱,讓她坐下。
而衝憂也已經為她倒好了三杯熱酒,然後在殷九弱耳邊小聲說:
“不烈的果酒,是師姐在青丘釀的,你嘗嘗看好不好喝。()?()”
“好,()?()”
殷九弱接過衝憂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