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從天而降,刹那間,在場幾位見證過當年大戰的人,都不約而同想起了那一次的‘天罰’。
炙熱的氣浪席卷了一切,本應靠著修煉而逃過生老病死,不畏饑寒酷熱的仙人們,在這樣的瞬間被打回原形,紛紛驚懼地後退躲閃,或抬袖遮擋,或被嚇得祭出法器自保。
也就是這時,殘酷的現實才提醒了他們,這些修道中人隻是被凡人尊稱為仙人,而並非真正的神仙。他們的不畏饑寒酷熱,隻是相對於大地上的其它生命、其它凡人來說,體魄更加強健,並非是真的超脫。
刹那間,那本就破爛不堪的房屋就在衝擊下化作飛灰。
火焰之中,一雙如火舌般鳥翼輕抖羽毛,將一個完全狀況外的修士包裹保護在內,徹底隔絕了他的身影。
站在熱浪之中,尚且難以睜開雙目,眾多修士都覺得站在最中央的人,恐怕也是死定了。
“糟了……”
裴一臻眯著眼望著眼前光景,低聲念道,“他剛才分明是故意激怒眾人,一心求死,這樣的話豈不是就……”
在他旁邊,兩個穿著相似款式道袍的晚輩聽到了他的呢喃,不解問道,“師尊,可是有什麼問題?”
“問題大了。記住,越是重要的事,越不可求成心切,越不可失去冷靜,不然就會變成這群人一樣,把一切都搞砸。”
裴一臻失望地皺著眉頭,一甩袖子,“今日不會再有好事了,走了,打道回府。”
那火焰中的鳥不管是不是金烏,都難以在它手下討得好處,那群人此時又群情激奮,全都上了頭,裴一臻隻覺得來錯了,再也沒了看熱鬨的心思。
說罷,他就轉身帶著自己的兩個徒弟離開了。
火焰的中心,林鐘遠更是絕頂懵逼。
誰?
什麼?
為什麼??
係統555在他腦子裡跟著鳴叫:啊啊啊啊宿主啊啊啊金烏啊啊啊啊啊——
林鐘遠:安靜啊!!
不知為何,事實和表麵看上去的恰好相反,他能感覺到周圍很熱,也看到了那些刺眼的火光,知道自己在火焰的中心……可他就是沒有被燙到,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灼痛,就連衣服都是完好無損的。
為了省錢,他可是連自帶buff的法衣都沒穿。
係統說是金烏現身……
金烏……
他上次看到什麼自稱金烏的人,還是在太蕪山的幻境中,出現的幻影頂著那樣一張臉,好像對他說過什麼,可現在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有哪裡是相似,哪裡又是不同的。
林鐘遠怔愣著,周身都被柔軟的熱氣擁著,除了眼前的火焰與光,什麼都看不到,也什麼都聽不到。
他是頭一次鮮明地感覺到,能隔絕視線的,不止有黑暗,還有這樣極致的光。
像是感覺到他的視線,他的迷茫,耀目的火焰之中,一雙金色的狹長鳥瞳緩緩睜開,靜靜朝林鐘遠投來凝視。
這是真正的金烏嗎?
不行……這樣下去,可能整個城鎮都會被毀。
林鐘遠不知怎的,忽然有點擔憂起來,不知道三白還在不在客棧了,萬一波及到了遠處,那樣剛成精的大白鵝可受不了這樣的火。
其它在場的修士或許會救火,會救尋常凡人,但不一定會理會不知來路的精怪。
想到這裡,他一言不發,直接抬手掐訣,凝神禦劍,劍影虛晃,猛然一震,化作十數道劍身銀光,法訣已成,立刻朝著四麵八方飛去,深深插入土地。
銀光一閃,陣法成,結界生。
一道無形的罩子將被火焰彌漫的院落籠罩其中,雖無形,卻牢不可破,彆說是人、火焰,就是滾燙的熱浪都彆想流通出去。
可這樣的結界,也將耗費龐大的力量。
金烏的聲音很快在林鐘遠耳邊響起,“不要勉強自己,我帶你離開這裡。”
林鐘遠卻後退了一步,搖搖頭,“這些人沒那麼好心,不威脅到自己的生命利益,他們可不會好好滅火,倒是你……你為什麼……”
火光再次閃爍,赤紅的焰心沒了,鳥羽消失不見,金烏幻化成為人形,走出火海,來到林鐘遠的麵前,朝他伸出手來。
“這些人不值得你為之拚命,我是來幫你的。”
“你……”
墨黑的長發披散,金烏的麵容清晰起來,和林鐘遠腦海中的麵容重合又重合。
他呼吸一窒,垂下的袖子將緊攥的手指遮住,
“那天幻境中的……也是你?你是……金烏?”
與傅深白有九成相像的青年點點頭,承認道,“是的,你不應該早就知道了?走吧。”
周圍的人發現了金烏,驚懼著,也有些激動,但迫於那可怕赤焰的壓力,暫時還無人敢突然靠近,當務之急都在力求自保,竭力先滅火。
甚至有人開始試圖破除林鐘遠留下的結界,認為他是想和這些人同歸於儘。
林鐘遠朝著亂成一鍋粥的眾修士看了一眼,歎氣,搖了搖頭,“我不能走,我走了,這件事就會沒完沒了,而且……我本就是打算將這副身體留在這裡的。”
“你打算死在這裡?”
金烏聽他這樣說,語氣依然鎮定,隱隱地又多了一絲慍怒,“你死在這裡了,就能一勞永逸了麼?!”
林鐘遠看了看他,平日裡挺能說會道的一個人,忽然語塞了。
他其實有很多理由、很多道理可以講。
比如這樣不是為了旁人,是要救那將軍的,不是將軍那個凡人有多好,而是這災禍本就是因自己而起,他隻是還了債。
比如他不死在他們麵前,這些人隻會繼續糾纏不休,就算換了身份麵容,也總無法放心,隻有留下屍體,才不用繼續擔心被找上門來。
比如他又不是真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