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鐘遠笑著說,“那怎麼行?”
話音剛落,三白的臉色就不好看了,像是要生氣。
他就連忙接著說道,“你幫我下山丟垃圾的時候,我還是得自己弄吃喝嘛。”
三白這才緩和了些。
這天之後,似乎時間的流逝一下子變得緩慢,天地都變得平和無波起來了。
林鐘遠如願以償地在靈虛峰過上了人間鹹魚的生活。
自從在峰頂種下了那兩片金烏羽毛,常年不化的冰雪,終於開始逐漸消融了。
層層冰雪,是曆經了千萬年凍結而成的,一朝融化,一時間竟然無處可去,就這樣形成了自陡峭崖邊垂直落下的瀑布。
那瀑布不大,起初隻是幾道涓涓細流,落下時也隻是一條小河的規模。
山高風冷,些許清水還未落到懸崖之下,就半空化作水汽冰晶,彌漫了一片彌天大霧。
林鐘遠抱著一兜子琥珀桃仁,就坐在這瀑布旁的一棵樹上看風景。
桃仁是三白從山下買回來的核桃,為了裹上這一層糖漿‘琥珀’,兩個人一起在灶台旁邊努力,前前後後失敗了兩三次,才終於做好了這一兜子。
放在兜子旁邊的,則是一遝剛畫好不久的清潔符咒,輕輕捏起一張,打個響指就能用,可以替代清水洗乾淨沾滿了糖漿的手指,以及衣角。
這還是三白做好桃仁後給他畫的。
到底是個厲害的神獸,隨手畫的,每一張都能做到幾乎一模一樣。
林鐘遠吃了好幾口,看完了瀑布邊的某個不知名鳥兒築巢過程,拍拍手,又扯下了一枚符咒,一陣淡淡靈光閃過,指尖就乾淨了。
確實挺方便的,還不用擦手。
原本他自己也能用術法做到,但三白非說他內傷不好,心魔未愈,不知腦子的哪根筋抽了,突然就不讚同他隨意使用術法了。
於是什麼清潔的符咒,禦敵的符咒,千裡神行符咒,種種情況的應對,包括方便他隱匿自身氣息偷看小動物的符咒都做好了。
林鐘遠弄乾淨了手,又拎著那一兜子琥珀桃仁跳下樹枝,趁著那築巢的鳥下完了蛋,放輕了腳步湊近到前麵去。
他小心蹲在瀑布旁邊,低頭看向鳥巢,在心中詢問係統:這是什麼鳥?
係統最近已經被他種種無聊又無趣的問題問得無奈了,回答時直接搜出答案貼給他,聲音都懶得出。
【尋常的高山鳥而已,不是你要找的那種。】
林鐘遠就失望地搖搖頭,站起身來掉頭要走。
“又不是啊……”
“不是什麼?”
就在他剛走出一步,腳還沒踩穩的時候,一道聲音就在近處低沉響起。
林鐘遠嚇了一跳,直接結結實實踩進了水裡,濺起一陣水花,身體也跟著失去平衡,向後一仰。
一隻手立刻拉住了他,輕輕一帶,將他從崖邊拽回,直接向前一撲。
是三白。
就在林鐘遠以為自己要撲到他懷裡,擔憂三白的後腦勺會不會正好磕在樹乾上的時候,周遭場景跟著一變,他就直接回到了仙府的屋內,向前兩步恢複了平衡。
正前方,是剛好出鍋的蜂蜜烤鴨。
是他早上時候跟三白要的。
林鐘遠看向一旁,三白就鬆開了他的手,給他拉了一把椅子過來,“怎麼最近總在那麼危險的地方玩,掉下去了怎麼辦?”
“掉下去就禦劍嘛,不禦劍也摔不死。”
林鐘遠心想,他怎麼也是個修仙的。
“你還挺有經驗?”
“咳咳……”
林鐘遠把琥珀桃仁放到了一邊,還想狡辯自己並沒有特意去危險的地方,就又被塞了一枚符咒。
這次他認出來了,是貼身攜帶時能替人擋災的。
比如快死了的時候什麼的。
他默默無語了半晌,開始拿起旁邊的刀子片鴨肉,確保每一片都有皮有瘦肉。
“你剛才說,不是什麼?”
“啊?”林鐘遠反應了一下,這才想起來,“不是我要找的那種靈鳥。”
“哪種?”
林鐘遠見他問了,也不瞞著了,直接介紹起來,“三秋報春鳥,聽說啊,隻會在非常非常非常高的山峰頂上築巢,三年下一次蛋,一次孵三年,幼鳥剛出生的時候呢,那個山峰就會下一場格外大的大雪。”
“大雪?”
三白正在為他把一旁的餅子拿出,趁熱分層,聽到這裡動作一頓,下意識朝著窗外的桃花看去。
那是他前後用了兩片羽毛才換來的一山春景。
“是啊,現在咱們這裡是四季如春嘛,我想著,再過兩年,你估計會看膩了,而且萬一想弄點冰塊等熱了吃刨冰怎麼辦?但如果附近有這個鳥築巢,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原來不是這麼快就不喜歡春天了。
三白失笑,將炒好的甜麵醬放在小碗裡,給他推過去用,“要看膩了,也是幾年後的事了吧,這麼著急?”
“也……也沒有很急啊。”
林鐘遠低頭用餅子卷鴨肉,嘟嘟囔囔不說了,開始吃。
不光是半年後長出來的蔬菜水果們,以及幾年後會看膩的風景,他其實還想了很多,隻是還沒來得及說。
比如十年後,三白多半會想要下山看看,如果有個了解山下那些事的貪玩靈獸,十年後剛好能化作人形做個陪伴,比如三十年後,他留下的山頂結界會開始變弱,就沒那麼能夠防範外來者了。
再比如百年後,金烏羽毛的效力也會開始變弱,春天不再長留,到那時該怎麼辦呢?
林鐘遠吃著吃著開始發呆,不知不覺眉頭都微微蹙起。
溫熱的指腹忽然落在他的眉心,就像他曾經無數次做過的那樣,為他展平眉心,坐在對麵的三白隨之輕聲歎氣,
“你怎麼也開始這麼多思多愁了。”
林鐘遠就立刻揚起個燦爛的笑,“跟你學的唄!”
三白下意識地又想皺眉了,心說怎麼淨學些不好的,眉心一跳,又生生忍住了。
最後成了個麵無表情的死板臉,直接悶聲不說話了。
林鐘遠就給他也卷了個鴨餅,“彆生氣嘛。”
三白盯著他手裡卷了好多鴨肉的卷餅,一時沒有接,而是忽然開口道,“我不是你至親至愛的道侶轉世麼?”
“嗯?”
“至親至愛的道侶,也從未見你願意親手喂一口。”
“…………”
林鐘遠渾身一僵,頓時一副被狠狠肉麻到了的樣子,手一抖,把卷餅直接放他盤子裡,“你、你你怎麼了?”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