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找到了,他停留在一個尋常的攤位前,問那個賣鵝的老板,方才是不是有一個清俊的仙長來過。
金烏隱約在夢裡覺得,這不對,他應該在這裡就找到林鐘遠了才是。
可夢中的攤子老板卻搖搖頭,說,他怎麼會來這裡買東西呢,你在找的那個人啊,他已經死了。
就在你來這裡的前一天,突然就死啦,可惜喲。
金烏醒來時,聞到了麻醬的香氣,林鐘遠捧著個麻醬燒餅,裡麵夾了一片肉,一個煎雞蛋,吃得正香。記憶逐漸回籠,他才想起,那隻是個夢,自己是找到了他的,他活得好好的,還會砍價呢,還會試圖找普通大白鵝代替自己養著玩呢。
所以,這次應該也能找到的,如果找不到,那就隻是噩夢。
總之,不會是真正的前世。
這樣想著,金烏終於找到了林鐘遠的位置,毫不猶豫地俯衝過去。
懸崖之上,那是一片尚未被戰火波及的區域。
沒有來自凡間的戰火,卻有著一場悄無聲息的內鬥。
手執長劍的青年站在中央,白衣染血,發絲披散著,看起來有些狼狽,背脊卻依舊挺拔,不肯低頭。
動蕩的靈氣如同無形的鎖鏈,纏繞在他的周身,讓他呼吸不暢。
而站在他周圍的六七個修士,也並不好過。
他們的修為都不低,但論境界,卻遠遠不及,紛紛帶了或輕或重的傷,戰敗本應隻是時間的問題。
如果不是他們的這位對手剛好身有舊疾的話。
他手中長劍如虹,指腹卻不易察覺地微微顫抖著,心魔動,靈脈損,疼痛如同有纖細的荊棘鑽入全身經脈,連身上的傷口都跟著麻木。
然後一道聲音在背後響起,“你在做什麼?”
他的背脊一僵,方才還殺氣騰騰的麵容上,竟然有了一瞬的心虛。
緩緩轉過身來,露出的是那張無數次出現在金烏腦海中的麵容,是林鐘遠,又不是林鐘遠。
準確來說,是他當著三白的麵,曾經親手捏出的那張‘搞事專用臉’。
可這身體,卻還是原本的那個身體,不是什麼替身,也不是假的。
應當是用什麼秘法易了容而已。
“我……”
林鐘遠一時沒說什麼,也因為眼前露出了原本模樣的金烏呼吸一滯。
金烏沒等他回答,視線先是越過了他,一一掃過將他團團圍住的這幾人。
他出現的太突然,彆人也許不認得他,可是這幾人認得,是以第一時間都非常忌憚,不敢貿然上前,也不甘心就此逃脫。
因為當初,就是這幾人聯手設計,以騙局引金烏出現,試圖害他隕落。
溫熱的手握住了林鐘遠的腕脈,金烏微微皺眉,“是他們傷的你?”
林鐘遠撇了撇嘴,有點不服,支支吾吾還沒說什麼,金烏再一次搶了話頭,問道,“你在替我報仇。”
這一次,不是疑問句了。
林鐘遠這才感覺到好像哪裡不太對。
眼前的金烏……好像和平時的三白,不太一樣。
但仔細感覺,他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一樣,脾氣嗎?可看著也挺鎮定的,語速?神態?
他忍不住想辯解什麼,直覺讓他眼皮狂跳,胡亂說道,“我本就生了心魔,偶爾這樣也正常,我……”
下意識地,林鐘遠隱瞞了實情。
這幾日,他在靈虛峰上好吃好喝住著,養著,三白將他照顧得非常不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觸動過心魔了。
生活安穩得像是假的,他也恍惚間差點把什麼任務、什麼係統、什麼位麵的危機都忘了,像是自己真的隻是這小世界中一個無足輕重的修士。
可他是無情道中的佼佼者。
他是主神空間裡的宿主,是這個位麵的一個過客。
他是林鐘遠,需要這裡的積分,需要這天下的人活下去,而不是同歸於儘。
他是唯一知曉一切真相的修士。
林鐘遠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卻沒想到,會就這樣又一次地被金烏抓到現行。
這個位麵像是和他過不去似的,但凡他有那麼一點不想被金烏知道的、看到的事出現,金烏就準能及時出現。
他低頭想著,我隻是有了一點私心。
修煉無情道的人不能有太多私心,於是心魔久違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牽動著他渾身疼痛。
係統願意為他屏蔽這些痛覺,可如果單單屏蔽了痛覺,剩下的酸楚感、仿佛骨頭深處被蟲蟻噬咬的麻癢感,更容易讓人發瘋。
也許是被心魔影響著,林鐘遠的腦海裡混亂一片,一時間連自己最擅長的扯謊忽悠都做不好了,想不到任何合適的借口理由,來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會一聲不吭地為金烏報仇,為天下報仇。
金烏站在他身側,手臂輕攬,暗中扶住了他隱隱有些搖晃的身軀,聲線裡竟然多了笑意,
“你在為我報仇……林鐘遠。”
這聲音他似乎從未聽過,又好像很熟悉,林鐘遠聽著頭皮發麻,有些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了。
總覺得,金烏似乎氣壞了。
炙熱的火焰平地而起,瞬間化作七條金龍,將這懸崖邊的方寸之地嚴密籠罩,直衝那幾個已經負傷的修士而去。
金烏的雙眸瞳孔微微凝起,不加收斂的力量讓腳下的土地都跟著變得柔軟融化,“早點解決,早點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