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不置可否,隻向劉姥姥笑道:“老親家意下如何?”
王珣心下暗暗蹙眉,雖知寶玉是好意,但他可不想去賈家的家學,他熟讀曹公原著,對賈家諸事皆一清二楚,賈家所謂的家塾不過是賈家一乾親戚子弟混吃食的地方罷了。
所謂的家學中根本沒有幾個正經先生,塾師大多都是本族德高望重的老人,真正進過學的也隻賈代儒一人而已,而近幾年賈代儒年事已高,且自獨孫賈瑞亡故後便心灰意冷,再沒有什麼心思授課,這所謂的家學早已形同虛設。
想到此處,王珣便看向劉姥姥,這時候他不適合插話,隻有指望姥姥拒絕了。
劉姥姥是聰明人,不用王珣明言也知道不妥,家塾向來隻本家的親戚子弟能上,自家與賈家八竿子打不著,賈母也不過是客氣話罷了,哪裡真能厚著臉皮答應,況且寄人籬下的日子哪裡是那麼好過的,因此忙笑道:“寶二爺的美意我們心領了,隻是俗語說‘無功不受祿’,我們莊戶人家,哪裡消受的起,況且板兒年紀還小,這離家讀書處處不便,板兒他爹娘也舍不得他。”
賈母聞言微微一笑,點頭道:“老親家說的也在理,不若等板兒年歲大些再議罷。”
寶玉也不過是一時興起,見劉姥姥不願,賈母又開了口,也隻一笑便丟開了。
王珣心下暗暗鬆了口氣。
逛了一回大觀園,不覺天色已晚,眾人回了賈母上房,可巧賈蘭下學後也來請安,見了王珣,交談一番後頓覺十分投機,賈蘭也是極愛讀書的,偏兩府裡同輩人極少,年紀相近的賈環賈琮都是隻知玩鬨,根本不曾用心在讀書一道上,有時不免寂寞,如今來了個王珣,年歲相差不大,性情愛好也相投,自然十分喜歡。
彆人倒還罷了,唯獨李紈又是高興又是惋惜,高興的是難得見兒子這般歡喜的模樣,惋惜的是王珣不願留下來,否則兩人一道作伴,讀書也能進益些。
王珣並不知李紈所想,他如今隻一心想著多借閱些書籍,在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這個時代,書籍都是非常昂貴的,普通的一本《千字文》都要一兩銀子,更彆提那些名家著作,很多都是有錢也沒處買的,更有許多孤本古籍被世家大族收藏,秘不示人。
這個年代,門第便是天塹,世家子弟自小便有名師教導,所有的資源都是最好的,寒門學子再怎麼努力,也很難超越 ,因此王珣也隻能臉皮厚些,趁著在賈家這幾日多看些書。
聰明好學的的孩子誰都喜歡,況且王珣生的精致可愛,又乖巧伶俐,天資聰穎,不論教他什麼都學的極快,而且往往舉一反三,觸類旁通,讓眾人又驚又喜,十分找到了為人師的樂趣。
隻是住了兩日,劉姥姥便告辭回去,賈母十分不肯,寶玉黛玉等人才找到了當老師的樂趣,也十分不舍得,紛紛相勸:“我們正說要教板兒作詩呢,橫豎他們夫子這幾日不在,就讓他在這裡多住幾日罷。”
劉姥姥聽了先是一喜,隨後又有些猶豫,道:“多謝哥兒與姑娘們的好意,隻是已經叨擾許久了,家裡還有農活要乾呢。”
賈母難得見黛玉如此開懷的時候,且也喜歡板兒的伶俐知趣,便笑道:“板兒這孩子著實招人喜歡,況且他們兄弟姊妹也都喜歡他,你們好容易來一回,再留幾日罷,若是老親家急著家去,便叫板兒多住些時日,屆時我打發了小廝送他回去。”
鳳姐見賈母喜歡,也忙笑道:“姥姥隻管放心,這裡吃的玩的儘有,服侍的丫頭婆子們都是現成的,絕不會虧待了板兒。”
王珣也眼巴巴看向劉姥姥,他著實想在這裡再多住些時日,黛玉寶釵等人雖是女子,才學卻遠勝當世男子,聽黛玉講書一日,遠勝他在私塾讀書一月,連寶玉這樣不愛讀書的,四書五經也是熟讀的,講解的也比私塾的夫子來的透徹,私塾的夫子雖然用心,到底出身寒門,閱曆學識皆十分有限,能教授的東西也有限。
劉姥姥看了王珣一眼,心道板兒難得來一次,看他那模樣是極想留下來的,橫豎他這會子不上學,多住幾日也使得,心下忖度了片刻,便向賈母賠笑道:“老壽星既這樣盛情,那我們就厚著臉皮再叨擾幾日了。”
寶玉等人十分歡喜,當下便拉著王珣去了園子裡。
此後王珣便在賈家開始了學習生涯,他聰明伶俐,雖不及黛玉等人博學多才,但他前世所在的卻是一個知識大爆炸的年代,又因家教之故所學頗雜,再加上從小到大十幾年的學校教育,可謂是天文地理、曆史典故,乃至農田水利都有涉獵,見識之廣是這個時代任何人都沒法比的,往往將一些奇人軼事信手拈來,能從天南說到地北,讓眾人驚奇不已。
隻是唯有一樣,於詩詞歌賦一道他實在不擅長,做出來的詩都是生堆硬砌,實在慘不忍睹。
眾人大為不解,怎麼教他經史子集都學得很快,偏偏唯獨於詩詞一道不開竅。
探春等人每每看了王珣的詩作都哭笑不得,都有些不信邪,誓要調教出一個詩翁出來。
寶玉雖不喜讀書,但詩詞歌賦一道亦甚有心得,指點王珣這個門外漢是綽綽有餘了。
黛玉更是好為人師,奉行的是有教無類,也並無多少門第等級觀念,從原著上教香菱作詩就可見以看出來,香菱不過是薛家的小丫頭,還是薛蟠的小妾,黛玉卻絲毫沒有看不起的意思,教導的十分儘心,何況如今遇上一個王珣這麼一個天賦過人的好苗子,自是十分儘心。
這日黛玉正在紗窗下批閱王珣的功課,紫鵑見狀不禁笑道:“板兒這孩子倒投了姑娘的緣,姑娘這般儘心教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