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次日一早,王珣迷糊醒來,隱約間聽到屋外婆子掃雪的聲音,掀開帳幔一看,窗外天光大亮,不禁吃了一驚,以為睡過頭了,隨後才反應過來是雪光。

一時穿衣起來,啟開窗戶一看,隻見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唯窗前幾株紅梅開的正豔,色若胭脂,香欺蘭蕙,分外精神。

王珣心下喜歡,細細賞玩了片刻,方出去梳洗。

柱兒打了熱水過來服侍他梳洗,笑道:“下了一夜的雪,今兒天更冷了,這會子時辰還早你,爺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王珣盥漱完,又在盆中洗了手,一麵接過柱兒遞過來的手巾擦手,一麵道:“一會子還要去給老太太、太太請安,還是早些起來的好,不然遲了可就失禮了。”

既然在賈府住下了,基本的禮數還是要有的,這些晨昏定省的禮節更必不可少,況且賈母與王夫人一直待他甚好,他也不能當做理所當然,全無表示。

柱兒聽了點頭道:“還是爺想的周到,老太太太太最喜歡禮數周全的孩子。”

一時梳洗完,王珣便換上了黛玉昨兒給的月白竹葉紋樣銀鼠襖和寶藍緞麵灰鼠褂,披了大紅羽緞鬥篷,去給賈母與王夫人請安。

賈母與王夫人見他如此知禮,心下更是滿意,留下說了一回話,方叫婆子送了回來。

王珣回到院中,婆子也送了早飯過來,一大碗碧粳米粥與幾碟精致小菜,並兩碟點心。

王珣並不甚餓,不過就著野雞瓜齏吃了一碗碧粳米粥,又吃了兩個豆腐皮包子便罷了。

洗手漱了口,柱兒又將琺琅手爐重新添滿了炭,方去了學房。

不多時賈蘭也已經到了,見王珣在座位上看書,不禁笑道:“你來的也太早了些,難不成昨兒擇席,沒有睡好?”

王珣笑道:“我一向沒有擇席的毛病,往日也都隻睡足四個時辰便夠了,因昨夜雪大,戌時二刻便睡下了,今晨才醒的早些。”

賈蘭聽了也抱怨道:“可不是,今年冬天竟格外冷,昨兒刮了一夜的北風,積雪又壓得竹子咯吱響,我都沒怎麼睡好。”

兩人正說的熱鬨,忽聽身後一聲咳嗽,便知是先生來了,忙正襟危坐,挺直了身板。

楊先生走到書案前,放下手中的書冊,王珣與賈蘭皆起身作揖:“學生給先生請安。”

楊先生點了點頭,道:“坐下罷,今兒開始正式授課,須得認真聽講,不可懈怠。”

兩人恭聲答應了:“謹遵先生教誨。”

楊先生掃了兩人一眼,見他們身前的書籍紙筆都已擺放整齊,微微點了點頭,打開書本開始講課。

他原是舉人出身,學識豐富,少年時又曾在外遊學數年,性情開明,授課並不一味照本宣科,都是按他們各自的學業進度因材施教,講解深入淺出,生動有趣。

王珣不禁聽的入了迷,不過上了幾天課,便覺受益匪淺,知道這次真的遇上了好老師,越發用心起來。

賈母愛惜,也常留下王珣,一住三五天,和自己重孫一般看待 。

這日楊先生講完課,回到房中,將賈蘭與王珣前兩日做的幾篇文章拿出來細看,修改批閱。

先看賈蘭的文章,辭藻華美,用典得宜,隻是內容太空洞了些,不切實際,不禁暗暗搖頭,到底是大家公子哥,於民生一道所知實在太少了些。

再看王珣的文章,言辭精煉,用典得宜,且言之有物,渾不似小兒口氣,便是積年的老生也未必及得上。

楊先生十分驚訝,他先前雖聽老友趙秀才說起過王珣天賦異稟,卻並沒有放在心上,他當年遊曆大江南北,也見過不少所謂的神童,不過比常人聰明伶俐些,他們能做出詩詞歌賦、錦繡文章來,卻不知世間疾苦,民生百態,這樣的人空有才學,卻於國於民無益,更不合適為官。

王珣卻全然不同,不僅天資聰穎,見識亦極為不凡,不論是朝政,商賈,乃至農桑,提起來無不原委洞然,毫無遺略。

而且但凡讀的書教過一遍便能懂得,即所未見的書,未知的事,也能知其大意,有時說個典故,發些議論,楊先生竟莫從窺其底蘊。

這樣的資質,楊先生平生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因此愛才心起,教導也越發用心,暗中留心了一段時日,見他不僅學識出色,品行亦極難得,雖秉性純良,難得的是行事卻極有準則,周全妥當,分寸間拿捏的極好。

楊先生深知這樣的美質良才可遇不可求,有心將王珣收入門下,將來師徒同登金榜,可謂是一段佳話。

王珣自是願意,楊先生不僅學識豐富,見聞亦極為廣博,雖性情端方,卻並不迂腐,行事圓融通達,又不失風骨,這樣的良師亦是可遇不可求,因此當即答應了。

楊先生歡喜不禁,擇日便叫王珣行了拜師禮,正式收入門下。

賈蘭見楊先生隻看中王珣卻沒選中他,心下頗有些不滿,不過轉念想到對方不過是一寒門舉人,身份普通,即便楊先生有意,他也不可能拜入其門下,因此沒過幾日便也丟開了。

楊先生對此隻當不知,依舊如往日一般授課,他到底是受賈家之邀前來坐館,因此雖收了王珣為徒,明麵上依舊一視同仁,隻是私下裡才額外給王珣布置功課,講解經義中的疑難之處,可謂是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當下已是臘月,離年日近,王夫人和鳳姐兒治辦年事,忙得不可開交。

賈珍那邊也開了宗祠,著人打掃,收拾供器請神主;又打掃上屋,以備懸供遺真影像。

此時榮,寧二府,內外上下,皆是忙忙碌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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