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麵色微微一紅,點頭道:“正是。”
原來舊年有一回水溶與寶玉說話兒,聽見他們起詩社,好奇之下多問了兩句,寶玉心下得意,就將眾人所做詩詞寫了給他看看,水溶看後尤喜黛玉所做的海棠詩與菊花詩。
水溶聞言目光一閃,歉意道:“不知是林姑娘所做,倒是小王唐突了。”
水溶素來喜歡文采風流人物,不論是海棠詩還是菊花詩,皆風流彆致,靈秀天成,從詩詞中便可看出那位林姑娘是何等的聰慧靈秀,他自忖生平所見若乾貴賤女子皆不能及,心下十分傾慕,不知本人又是何等的風華絕代,隻可惜囿於禮數,無緣一見。
他雖有心多問幾句,但黛玉是未出閣的閨秀,況方才所言便有些逾矩,亦不好再多問。
寶玉笑道:“不知者不罪,些許小事,王爺不必太過介懷。”
他一向認水溶是個知己,言語間也無太多避忌,對此也不甚在意,卻不知因此埋下了禍根,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卻說兩人論了一回詩詞,又說了一回閒話,寶玉見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便欲告辭,水溶聞言忙道:“一會琪官也要來,前兒他還說許久未見你,今兒既來了,不如吃了晚飯再回去,可巧下麵孝敬了幾壇好惠泉酒,咱們一道樂一樂。”
寶玉素喜蔣玉菡,聽聞他要來,心下十分喜歡,忙笑道:“那就叨擾王爺了。”
原來蔣玉菡上次雖因為寶玉被忠順王抓回王府,不過他生的伶俐標致,又溫柔小意,以往又得寵,十分清楚忠順王爺的脾氣秉性,使出了渾身解數,到底還是把忠順王爺哄住了,故沒有受罰,背地裡仍時常和寶玉往來。
不多時,蔣玉菡果然如約而至,寶玉十分歡喜,下人上了酒菜果饌,三人痛飲了一番。
少刻,寶玉出席解手,蔣玉函隨著出來。二人站在廊簷下,蔣玉函從手腕上解下一串檀木香珠遞給寶玉,道:“這是前兒忠順王爺賞的,說是茜香國進獻的異種檀木所製,清香淡雅,常年佩戴可養心寧神,我特意給二爺留著。”
寶玉素喜他嫵媚溫柔,聞言心中更是歡喜,便將檀木珠戴上,又緊緊的攥著他的手,道:“多謝你想著我,好些時日不見你,我心中惦念得很,偏我天天圈在家裡,一點兒不得自由,凡行動都有人跟著,前兒原說去找你,不是這個攔,就是那個勸的,今兒好容易在王爺這兒遇上,咱們可得好生說說話。”
蔣玉菡抿嘴兒一笑,柔聲道:“我也惦念二爺。”
兩人拉著手說了半日話,複又歸坐,飲酒至晚方散。
寶玉回到府中,先至賈母王夫人處定省。
賈母尚未用晚飯,知是北靜王府處來,更加喜歡;因見寶玉吃了酒,遂叫他自回房中歇著,不許再出來了。
一時回到園中,怡紅院中隻幾個粗使婆子在清掃落葉,麝月才洗了頭,手中拿著把長穗子的芭蕉扇,靠在廊下欄杆上乘涼,見了寶玉不禁笑道:“二爺可算是回來了,太陽都要落山了。”
寶玉聽了笑道:“怎麼隻有你在,你襲人姐姐她們呢?”
麝月搖著扇子道:“晴雯碧痕她們都各去吃飯梳洗了,襲人姐姐在裡間歪著呢。”
寶玉聽了便進屋,四麵靜悄悄的並無一人,進碧紗廚一看,見襲人躺在軟榻上,仰麵歪著身子打盹兒。
寶玉輕輕一笑,躡手躡腳的走到麵前,將舌尖兒在她紅唇上的胭脂舐了一舐。
襲人驚醒,見是寶玉,抿著嘴推了他一下,悶悶道:“唬了我一跳,怎麼這時候才回來,早起你說要吃珍大奶奶糟的鵝掌鴨信,害的我早早打發人去東府要了來,收拾的乾乾淨淨等著,誰知你又不回來,哄得人家呆呆的等了半日。”
寶玉聞言方想起早起的事來,忙攬住她肩膀,笑嘻嘻道:“是我糊塗了,不過北靜王爺留著吃酒,我也不好早走,可巧琪官也來了,不免多吃了兩杯。”
襲人聞言眉頭一皺,這才發現他身上的衣裳換了,並非出門時穿的那套,再聞見寶玉身上混雜著熏香的酒味,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不禁點頭歎道:“你又乾這些事,先前還為這事被老爺教訓了一頓,這會子還跟那些混賬人廝混!也難為你心裡沒個算計兒!”還要說幾句,又恐慪上他的酒來,少不得咽下。
寶玉訕訕一笑,正欲說話,便見秋紋幾人洗漱完,一同說笑著進來,便岔開了話,因問起今日可有什麼事情。
襲人也斂了神色,道:“並沒有什麼事。”
晴雯正讓秋紋幫她篦頭發,聞言便回說:“倒是晌午時四姑娘打發入畫來過一回,說畫什麼圖,想借二爺先前給我淘換來的那幅花鳥繡畫,我便找了出來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