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都齊齊變色, 驚道:“好端端的怎會上吊?可救下來了沒有?!”
春纖忙道:“幸而琥珀姐姐發現了,已經救下來了。”
眾人聞言紛紛鬆了一口氣,紫鵑與鴛鴦打小一處長大, 情分極好,方才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此時也放了下來,不禁念了句佛,道:“阿彌陀佛, 幸而沒事。”
黛玉蹙起的眉頭也一鬆, 隻是沉吟片刻,到底還是不放心, 向寶釵道:“鴛鴦姐姐素來要強,這回竟尋短見, 隻怕是出了什麼事,我想去瞧瞧,姐姐還可去不去?”
寶釵點了點頭道:“一道去罷。”
鴛鴦服侍賈母多年, 一直忠心體貼, 平日裡也與人為善, 從不仗勢欺人,眾人都極敬服, 聞言也都說要去探望。
一時來到鴛鴦房中, 卻見鴛鴦斜躺在床上,頸子上一圈青紫, 眼睛紅腫,神色憔悴。
平兒、彩雲、同襲人麝月等一乾人都在,圍著鴛鴦哭得眼睛通紅。
眾人見了黛玉寶釵等人,都忙站起身請安, 鴛鴦也欲掙紮著起身,黛玉忙止住了,道:“姐姐快彆動,仔細身子。”
鴛鴦方重新躺了回去。
寶釵關切道:“姐姐這會子可好些?”
鴛鴦慘然一笑,啞聲道:“我不過賤命一條,死了也無妨,好不好又有什麼乾係。”
眾人聽了都唬了一跳,道:“聲音怎麼成這個樣子了,可是傷到了嗓子?”
黛玉也不禁蹙眉,轉頭問平兒等人道:“可請大夫瞧過了沒有?打不打緊?”
平兒苦笑一聲,搖頭道:“大太太正惱怒得很,說既然救回來了便沒事,不讓請大夫。”
黛玉聞言不禁一怔,道:“這是何緣故?”
平兒猶豫片刻,看了鴛鴦一眼,才拭了淚,將事情緣由說了。
原來賈母去後,邢夫人掌家,賈母房中的丫頭也都或打發出去配人,或分去其他房中,琥珀等人被王夫人與鳳姐要去了,邢夫人便要了鴛鴦到身邊伺候。
鴛鴦心知邢夫人要她過去服侍不過是幌子,為的不過是替賈赦出氣,隻要自己過去,用不了多久就會落入賈赦手中,自是不肯。
王夫人鳳姐勸了邢夫人兩句,然如今大房掌家賈赦說一不二,鐵了心要鴛鴦,誰說也不中用,邢夫人不敢違背。
王夫人見勸不了,也不願為此與大房交惡,隻得罷了。
隨後鴛鴦哥嫂也進來幫著相勸,話裡話外都是要鴛鴦從了賈赦,孝滿後就封她做姨娘,鴛鴦又驚又怒,走投無路,萬念俱灰之下才尋了短見,好在碰上琥珀回來拿東西,這才及時救了下來。
眾人聽罷,心中都十分同情鴛鴦,雖知大老爺不懷好意,卻沒想到老太太才歸西去了,這會子還在熱孝,就這般迫不及待了!也不怕人戳脊梁骨!
黛玉也忍不住暗暗皺眉,她雖知賈赦秉性,卻也沒想到這般荒唐,熱孝未過就盤算著納丫頭。隻是她到底是晚輩,無論如何也不能說長輩的不是,歎了口氣,問鴛鴦道:“姐姐日後可有什麼打算?”
紫鵑一直沒說話,此時實在忍不住,擔心道:“這次鬨的這樣,等於是打了大老爺大太太的臉,隻怕不會善罷甘休,這可如何是好?”
鴛鴦此時早已破罐子破摔,什麼都不在乎了,便冷笑一聲,道:“還能怎麼樣,左不過就是一死!”
眾人聽了都一驚,唯恐她又想不開,急忙勸道:“暫且忍一忍,如今大老爺還有三年的孝,沒有親娘才去就納小老婆的,等過了三年,知道又是怎麼個光景兒呢?那時說不定有法子。”
襲人一直不言語,此時方皺眉道:“可惜如今太太與璉二奶奶已經不管家,否則若是能要回姐姐的身契,說不定還有轉機。”
鴛鴦聞言目光一亮,隨即暗淡下來,苦笑一聲,搖頭道:“身契老太太之前倒是已給了我,隻是我又能躲到哪裡去?哥嫂一心巴望著我當姨娘,出去了也是被賣的份,況且大老爺當初便說過,即便我聘出去,不論嫁到了誰家,也難出他的手心!除非我死了,或是終身不嫁男人,否則憑我到天上,這一輩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去,終久要報仇!”
眾人聽罷,一時都無話可答。
黛玉低頭沉思片刻,方抬起頭向鴛鴦道:“姐姐可願意來我身邊?”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隨即都撫掌道:“這倒是個好法子,橫豎林姑娘明日便要出去,大老爺手再長也管不到親戚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