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 各表一枝,卻說賈赦等人合計將黛玉送去北靜王府,一時卻想不到什麼妥當法子。
正一籌莫展之際, 忽北靜王府長史官帶人送來好幾箱子金銀綢緞,一座四進宅院的房契, 並三千兩銀子,隻說是給賈府籌備婚事用,下聘之禮過些時日再另送來。
賈赦等人喜不自禁, 忙收下東西, 滿口答應過幾日就將婚事安排妥當。
這日眾人便在一處商議如何行事,因是自家人, 且賈赦邢夫人早已年過花甲,賈政王夫人也都是快六十的人了, 用不著避嫌,故而也將邢王夫人叫了過來一起商議。
賈赦率先開口道:“北靜王府那邊還在等著,這事不能再拖了, 得早些辦妥才好。”
王夫人道:“這退婚之事倒還好說, 橫豎當初隻是口頭約定, 不曾下定,隻是林丫頭的性子你們也都知道, 最是清高孤傲, 還須想個妥當法子才是。”
賈政聞言也不由得歎了口氣,為難道:“這叫我們如何開口。”
賈赦撚須一笑, 道:“這倒不難,我瞧著林丫頭雖清高,卻最是重情義的,咱們家養了她這麼些年, 總該報答一二,況且嫁給王爺這樣的好事,彆人求都求不來呢,諒她也不至於糊塗,連個好歹也不知。”
邢夫人猶豫道:“這還罷了,我看最要緊的是該怎麼避開寶玉才是,不然以他那個性子,又與林丫頭打小的情誼,還不得鬨個天翻地覆,到時候傳了出去,不止咱們家的名聲體麵沒了,北靜王爺也要惱怒。”
王夫人與邢夫人素有嫌隙,這次倒是有誌一同,點頭道:“大太太說的是,這次還是想法子把寶玉遣開才是,不然沒法成事。”
知子莫若母,寶玉天生就有一段癡性,又與黛玉青梅竹馬,那年聽說黛玉要回南便病了一場,如今若是知道了這事,還不知要鬨的怎麼樣呢!
賈政聞言亦皺眉不語,低頭沉吟片刻,方道:“依我之見,這回扶靈南下不如叫寶玉一起回去,一則為老太太儘孝,二來也正好避開這事。”
賈赦撚了撚胡須,點頭笑道:“這法子好,說出去也不會讓人懷疑。”
他絲毫不擔心黛玉會因此恨上賈家,黛玉又無娘家,認的兄弟也不過寒門小戶出身,少年舉人又如何,再聰明伶俐,如今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如何能與北靜王府相抗。
一旦入了王府,賈家便是黛玉最後的倚仗,他們家雖敗,到底還有當年榮寧二公留下的一點人脈,隻要她不糊塗,都應該明白怎麼選擇才有好處。
當下商議妥當,過兩日便叫寶玉一同扶賈母的靈柩回南,邢夫人等則設法說服黛玉嫁入北靜王府。
為防走漏消息,這件事除賈赦、邢夫人、賈政、王夫人四人知道外,隻賈璉知道,連尤氏婆媳與平兒等人都瞞著。
賈璉心知此事不妥,然他人微言輕,且如今木已成舟,亦不敢得罪北靜王,猶豫許久,終究還是裝作不知。
卻說寶玉知道要自己去江南,不免有些悶悶不樂,在京中他雖見不著黛玉,但多少還能通通信,通過王珣傳些話,略解相思之苦。
此次若是回南,隻怕要大半年不能聯係,隻是此乃人倫孝道,賈母生前又那般疼他,他亦不好反駁。
隻是思來想去,到底按捺不住相思之情,次日趁著王夫人帶著襲人等打點行囊,便借口去給馮紫英衛若蘭等道彆,偷偷跑去了王家,想見黛玉一麵。
可巧王珣這日休沐在家,見寶玉這般冒冒失失跑過來見黛玉,一時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心下也有些感動,麵上卻故作為難道:“寶二哥如今還在孝期,這時候過來見姐姐,若是叫人知道了可怎麼處?你們終究還未過禮,傳出去了對姐姐的名聲可不好。”
寶玉忙打躬作揖的央求:“好兄弟,我知道你是最通情達理的,就讓我見林妹妹一麵罷!”
王珣忙托住他手,無奈道:“罷了,就見一麵,隻是悄聲些,彆嚷嚷的叫人知道。”
當世禮教規矩最嚴,他雖不在意這些,卻不能不在乎黛玉的名聲。
寶玉喜出望外,忙答應道:“你放心,我這次來府裡誰也不知道,剛才在門上也隻說是來找你的。”
王珣當下便叫了朗月過來,低聲吩咐道:“去二門上告訴婆子,隻說我有事,請大姑娘來書房一趟。”
朗月領命,忙去傳話。
寶玉坐立不安的等待,直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方聽見屋外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笑道:“板兒你又弄什麼鬼,方才……”話未說完,掀簾進來的黛玉頓時怔住了,呆呆看著滿麵驚喜的寶玉。
寶玉也癡癡看著黛玉,眼神都舍不得挪開,自從黛玉離開賈家,他們已有大半年未見了。
王珣見狀微微一笑,清咳一聲道:“我去外間喝口茶,你們慢聊。”說罷便抬腳出去了。
黛玉與寶玉相對站著,你看我我看你,明明心中有萬語千言,一時卻不知從何開口。
過了半晌,黛玉才回過神來,麵上飛紅,嗔了一眼寶玉,道:“你這會子跑過來做什麼?”
寶玉此時也有些不好意思,微紅著臉道:“我明日就要同老爺扶靈回南了,心裡放心不下妹妹,才悄悄過來見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