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聞言一怔, 搖頭道:“我看不妥,林丫頭才去了,這時候給寶玉議親, 隻怕他未必願意,如今好容易才安生了些, 彆又勾起他的舊病來。”
王夫人忙道:“正是因為這個,我才想他早些娶親,一則有個媳婦好照顧他, 二則娶了親生了子, 他也就收了那些糊塗念頭,不會再想著林丫頭了。”
賈政聽了, 也覺有理,點頭道:“你說的也是, 隻是如今咱們淪落如此境地,哪有好人家瞧得上咱們?隻是差些的又般配不上,再者家世門第倒還罷了, 俗話說娶妻娶賢, 最要緊的是人品, 若是娶個不賢惠的回來,調三窩四的, 反倒鬨的家宅不寧。”
王夫人聞言忙笑道:“我也是這樣想, 前兒我叫人給寶玉算算命,這先生算得好靈:說要娶了金命的人幫扶他, 我想著姨太太曾說寶丫頭的‘金鎖’也有個和尚說過,隻等有玉的便是婚姻,這豈不是緣分。
況且外頭那些咱們都不知根底,倒是寶丫頭, 人品模樣兒都沒得說,最是沉穩知禮的,在咱們家這麼些年,又與寶玉一處兒長大,彼此脾氣秉性都是知道的,素日也常勸寶玉讀書上進,寶玉也正該有這樣一個媳婦幫襯才好,如此可謂是四角俱全,隻不知老爺是什麼意思?”
賈政聞言,低頭沉吟半晌,他先前便隱約起過這樣的念頭,薛家雖敗,薛蝌倒還有些出息,寶釵也是素日常見的,人品模樣與黛玉不相上下,雖是女兒家,但知書識禮,行事穩重,比一般的男子還強,寶玉若是有這樣一個賢內助,指不定能走上正道。若是能從此把那些歪心邪念收了,將來中個功名回來,也就是我們家的造化了。
想到此處,賈政便道:“寶丫頭自然是個好的,隻是不知道姨太太那邊是怎麼樣,況且寶玉雖出了孝,咱們卻還有一年多才服滿,如果這時候給大張旗鼓的寶玉娶親,叫人知道了該戳脊梁骨了。”
賈母去世,寶玉作為孫子隻需守一年的孝,賈政與王夫人卻得守三年。
見賈政答應,王夫人十分歡喜,忙道:“老爺放心,我前兒便略探了探姨太太的口風,聽她那意思是願意的,至於婚事,可以先定下,咱們私底下先換了庚帖,等年底出了孝,再正式操辦。”
雖說守孝三年,實際上卻隻有二十七個月,賈母乃是去年八月逝世,等到明年十一月也就孝滿了。
賈政聽罷,點頭道:“既這樣,那就交給你料理罷。”
王夫人答應了,當即請了薛姨媽上門,將賈政的意思說了,道:“老爺的意思是委屈一下寶丫頭,先將親事定下,等明年出了孝再正式下聘迎娶。”
薛姨媽早年便一心想著金玉良緣,因著賈母之故一直沒成,如今自然滿口答應,忙道:“這是正理,自然要按著規矩來。”
一時商議定了,薛姨媽便回到家中,告訴了寶釵,道:“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隻是到底是你的終身大事,我想著寶玉生得好,素日待你們也體貼,不是那等輕薄無行的人。
況且你們從小兒一處長大,彼此脾氣秉性也都是知道的,你姨媽姨爹又是寬厚性子,嫁過去也不用擔心受委屈。”
寶釵聽罷頓時麵色一白,急道:“媽你好糊塗,寶玉心中分明隻有林妹妹,怎麼可能容得下其他人?況且林妹妹仙逝不過半載,便急不可耐將我聘給寶玉,叫我如何自處?”
薛姨媽聞言不禁皺眉,不悅道:“我知道寶玉同林姑娘好,隻是如今林姑娘已經去了,寶玉難道要一輩子不娶?我也知道你同林姑娘好,隻是這親事是我們這些長輩定下的,又不是你偷來搶來的,你還心虛不成?若你果真這樣想,可真真是個傻丫頭了。
賈家如今雖壞了事,根基卻在那裡,寶玉人才品貌都是上上之選,這樣的合適的人家可是打著燈籠也尋不著,錯過了這次,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你如今都二十二了,可再也耽擱不起了。”
寶釵隻不言語,低下頭垂淚。
薛姨媽見狀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的兒,這事已經定下,你就不用多想了,凡事都有媽給你操心呢。”
薛賈兩家議定了親事,王夫人便開始操持起來,隻不過擔心寶玉一時不能接受,便叫來襲人囑咐一番,隻命暫時不許告訴寶玉,隻等過些時日再說。
襲人聽聞定了寶釵,十分歡喜,忙答應了,回身出來,一麵走一麵想:“頭裡雖也聽得些風聲,到底沒個準兒,今日聽了這些話,可算是放下心了,果然太太的眼力不錯!這才配的是!寶姑娘的模樣品性自不用說,更難得的是寬厚大方,寶玉有造化,我也造化!”
寶玉並不知自己定了親,他自病愈後,雖放下了自絕的念頭,但對黛玉之死依舊無法釋懷,左思右想之下,還是瞞著賈政等人去了一趟北靜王府。
北靜王水溶自黛玉自縊,心中十分悔恨,聽聞寶玉登門,自覺無顏麵對,隻托病避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