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93 章(1 / 2)

卻說賈璉南下, 數月未歸,平兒帶著巧姐緊守門戶,娘兒倆每日做些針黹女紅市賣, 倒也頗可度日。

誰知打上月又鬨起了旱澇,這一個多月來京城糧價飛漲, 各家都去搶購糧食,他們家中沒個男人,又沒多少積蓄, 哪裡能買到多少糧食。

先前賈璉臨行前倒是托付了賈蓉與王仁照看,隻是賈蓉原就是個浪蕩性子, 自賈政等人走後, 無人管束,成日家出去鬼混, 一月到頭也見不到人影, 早將賈璉的托付拋到了腦後。

至於王仁, 生性貪婪,如今賈家敗落, 沒有好處的事,哪裡肯多管, 何況如今糧食短缺,自家吃都還嫌不夠, 哪裡舍得接濟巧姐。

好在有賈芸小紅等人照應, 又有黛玉暗中接濟,平兒與巧姐才支撐了過來。

這日平兒見米缸都見底了,不免有些發愁,如今家裡雖有些積蓄,但城中糧食緊缺, 便是有銀子都不好買,也不知這日子何時是個頭。

正犯愁之時,聽見院外有人敲門:“平姐姐在家麼?”

平兒聽出是鴛鴦的聲音,又驚又喜,忙上前開門,便見鴛鴦帶著四個仆婦立在門外,身後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蒼頭趕著輛青布騾車。

平兒一麵開門讓進來,一麵叫小丫頭翠兒去倒茶。

鴛鴦笑道:“先不忙吃茶,姑娘打發我給你們送了些吃食來,你去把小紅也叫來,我好分派。”

先前黛玉也時常打發人送些瓜果菜蔬來,平兒便也沒多想,打發粗使婆子去隔壁叫了小紅過來。

不過片刻,小紅便來了,見了鴛鴦也歡喜不已,忙上前見禮,笑道:“姐姐今兒怎麼有空來坐坐?”

鴛鴦見她小腹微隆,微微吃了一驚,隨即笑道:“姑娘打發我來看看你們,你有了好消息,怎麼也不告訴我們一聲,若不是我今兒過來,還不知道呢,幾個月了?”

小紅輕輕摸了摸小腹,笑道:“還不到四個月,我們是哪個名牌上的人,不過一點子小事,哪裡敢驚動林姑娘。”

鴛鴦知她素來伶俐,聞言一笑,想了想,取下腰間的水紅綾折枝香袋兒,笑著遞給小紅,道:“今兒出門匆忙,也沒帶什麼東西,裡頭是姑娘前兒賞的兩個錁子,算是我的賀禮罷。”

小紅見推辭不過,隻得謝過收下。

說話間小丫頭翠兒端了茶上來,平兒又親自切了一碟西瓜過來,笑道:“嘗嘗我們家的西瓜,這是我們自個兒種的,今兒一早摘下來湃在井水裡,吃起來最是清爽甘甜。”

鴛鴦聽了不禁笑道:“我倒不知你還有這個手藝,什麼時候也種起地來了?”

拿起一塊西瓜吃了,果然清香,甘甜爽口。

平兒笑道:“你可彆小瞧了我,如今我可是種菜做飯的一把好手,我們家常吃的瓜菜都是我同姑娘種出來的。”說罷指給鴛鴦看。

鴛鴦起身看了兩眼,果見院裡東北角上種著幾壟瓜菜,翠油油的,長勢十分不錯,不由得又笑有歎,笑的是平兒能乾,歎的是巧姐先時服侍的奶媽丫頭一大堆,何等尊貴,便是平兒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如今卻落到親自勞作,實在讓人唏噓,隻是麵上卻不好顯露出來,隻笑著讚歎了一番。

說了一會閒話,鴛鴦一直沒看到巧姐,不禁疑惑道:“怎麼不見巧姑娘?”

聽了這話,平兒與小紅麵上的笑容頓時都斂了起來,平兒歎了口氣,道:“姐兒這兩日身上不爽快,才吃了藥,這會子正在歇息。”

鴛鴦聽了一驚,忙道:“可要不要緊?帶我去瞧瞧。”

當下平兒帶著她來到西屋,鴛鴦輕輕掀起湘簾往裡間望了一眼,便見巧姐歪在竹榻上,穿著淡黃衫子,月白紗裙,身上搭著一條半新不舊的藕色夾紗,枕著個半舊的大紅頂繡花枕,雪白的麵龐上秀眉微微蹙著,睡得正沉。

鴛鴦看罷,輕手輕腳退了出來,回到堂屋,方道:“可請大夫瞧過了沒有?打不打緊”

平兒道:“大夫看過了,說是近日勞累太過,又中了暑氣,倒無大礙,隻是需要靜養些時日。”

鴛鴦聽了愈發不解,道:“好好的怎會勞累?”

平兒聞言苦笑一聲,方說明緣故,原來打從賈府壞了事,巧姐便一直做些針線貼補家裡。

巧姐年紀雖不大,但生的聰慧,又肯下苦功夫鑽研,繡工越發精致,她又讀書識字,心中自有丘壑,紮的新奇的花,繡出來的針線活計皆清新雅致,不落俗套,非市麵上那些一味濃工重彩的繡匠可比,因此極受那些大家的太太小姐們喜歡。

這兩年來也有了些名聲,許多繡莊都爭著訂貨,單隻靠這一項,巧姐每月能得十幾兩銀子的工錢,漸漸越來越多的大戶人家的女眷找巧姐做活。

這門手藝雖然賺錢,卻也極耗費心力,打出名聲後,巧姐也不再一味接活,隻是有些時候卻也推脫不過,隻能熬夜趕工。

小紅也歎氣道:“前些日子姑娘便是接了個繡花團扇的活計,對方是位老主顧,工錢給的倒是豐厚,隻是對方催得緊,姑娘隻得連日趕工做活,好容易做完,人也累病了。”

鴛鴦聽完,方才恍然,不由暗暗歎息,道:“這針線活最費眼睛,你們也勸勸巧姑娘,彆一味做活,也要注意保養才是。”

小紅聽了苦笑道:“哪裡沒勸過,隻是姑娘聽不進去,我們也是沒轍兒。”

平兒紅著眼圈道:“是我不中用,沒照顧好姐兒。”

巧姐這般辛苦,不過是為了支撐這個家罷了。

鴛鴦歎了口氣,攬住她肩膀拍了拍,安慰道:“巧姑娘懂事,也是體貼你,橫豎璉二爺也快回來了,你素日多勸勸姑娘,彆太勞累,短什麼隻管去我們那裡要,彆熬壞了身子。”

這掙錢養家是男人的事,總不能一直壓在巧姐身上。

平兒聽了欲言又止,終究沒說什麼。

原來賈璉一去江南數月,前些時日才送了一封信來,信中隻道賈赦中了風,瞧著隻怕不好,如今那邊脫不開身,最快也要好幾個月才能回來。

因鴛鴦素厭賈赦,平兒便也不願說出來敗了興致。

說了一回話,跟來的幾個仆婦也將帶來的東西都卸了下來,兩袋大米,兩袋細麵,火腿臘肉,雞鴨魚肉,將不大的堂屋堆得滿滿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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