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驚雷(已捉蟲)(2 / 2)

這樣的行徑,即便是在花娘這個行當,也算是狠辣無情的了。

李媽媽自詡是個體麵人,像鄭婆子這種貨色,向來是看不起的,不該和她有什麼往來才是,怎麼今天忽喇巴的尋釁上了門?

玉娘扭頭就朝金盞噓聲示意,彆發出聲響驚動屋裡人,自己悄悄踮起腳尖,安靜沿著邊挪動。她想先聽那鄭婆子說話,知道個前因後果再說。

畢竟自己個的身量瘦小,真動起手來怕是會受傷。這年頭受傷了去看病就跟彩票抽獎似的,能碰上個醫術精明藥錢便宜的大夫可難。

玉娘為自己的行為賦予戰略意義,她要是莽撞過去,萬一受傷了還得李媽媽花錢去治,治得好治不好都是一大筆錢,與其這樣,還是穩妥的躲在後方更讓李媽媽省心。

那鄭婆子笑了好幾聲,見李家無人搭話,這才沒意思的砸吧幾下嘴,掐腰扭身繼續說道:“我說李嫂子,你還是快些說個數吧,我這裡好填了她欠下的坑回家去。”

鄭婆子滿麵的苦口婆心,倒像是真為了李媽媽在操心:“你就是再僵下去又有什麼用呢,人都已經住在我那五進的大宅子裡頭了,穿的是織金衣裳,住的是黑漆雕床,吃的是雞鴨魚肉,日子比這好過幾百倍喲,你這個當媽媽的,怎麼倒狠心看自己女兒過苦日子?”

“呸!”便是李媽媽再講究,這會也氣得罵出了聲。

她起身幾乎要把才染的嫣紅指甲戳到鄭婆子臉上去,“你算個什麼東西,還敢跑到我家裡來誇富,就是我這裡倒泔水的婆子也比你家的雞呀狗呀的強!滿縣城裡誰不知鄭家院裡什麼臟的臭的客人都接,你這黑心錢,就是堆成山我也不要!”

鄭婆子哪裡是個能聽人當麵罵的,立刻就改了臉色,蚯蚓眉毛倒豎起來,冷笑一聲不客氣道:“好哇,我好心好意的過來勸開,大家一條街的場麵上和和氣氣,照舊在縣裡做買賣生意,你倒是威風,嘖,自家的門不看緊了由著人跑,隻往我的窩裡鑽。來來來,讓大家夥親眼看看,到底是誰家裡臟得留不住人!”

兩人鬥罵起來,話語裡什麼不說,若不是在旁的劉婆子死命伸手攔著,或是還顧忌著幾分臉麵,隻怕衣裳頭花都要撕個稀爛。

劉婆子乾慣了粗活,挑水洗衣搬米抬桌,練得一身好腱子肉,有她夾在中間,就是鄭老鴇會飛也打不著李媽媽,倒是福娘,瘦瘦弱弱的站在邊上還想伸手幫忙,玉娘倒怕她被磕碰到。

瞅準了時機,玉娘一伸手就把福娘給拽了回來,趁著鬨哄哄的場上趕忙問她話道:“到底是誰跑了,亂糟糟的我愣是沒聽明白。”

福娘年紀比玉娘小半歲,兩人雖不是親姐妹,可幾年相處下來,關係親近的也似朋友了。

她生得又文弱,巴掌大的臉蛋,細柳條的身子,叫人看著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吹出來的口風能把人給吹跑。

李媽媽便隻請了東門上姑姑廟裡的尼姑教她讀書寫字,畫畫彈琴,養出個讀書小姐的樣子,家裡雜事一概不許她碰,把人拘得老老實實,這會遇見書上沒寫的大事早慌了手腳。

福娘一見玉娘過來,心裡便有了依仗,穩下心神拉著玉娘的手忙解釋道:“咱們家裡還有哪個能出門的,可不就是四姐了麼。”

“今兒早上就有熟客請四姐過去,說是到家院子裡唱曲陪酒助興,哪成想到了午後散場也沒見人回來。後半晌才看跟著的魯嬸子滿頭大汗跑來說四姐不見了人影,她順著找了三四條街也尋摸不到消息,我媽正著急呢,那老婆子就上了門。”

福娘平時是個學詩彈琴的斯斯文文姑娘,這會卻被氣得在那咬牙切齒咒罵,“這個活該死了兒女的老虔婆,張口就說要還四姐欠下的二十兩銀子,好帶人走,呸!不要臉!哪家唱曲的姑娘隻要二十兩的!”

“就是今天她出門時穿戴的首飾也不止這個價錢。怪不得媽媽說她這兩日脾氣漸好,也肯自己動手收拾東西,也不挑刺罵金盞了。我還當她是變了性子呢,敢情是藏著改門換院的念頭,早和隔壁巷的鄭婆子勾搭上要跑。”

啊,原來說的是四姐榮娘啊,怪不得能鬨成這樣,玉娘現下才算是恍然大悟。

如今的李家門裡,按序齒算,李媽媽共有六個女兒,前邊的姐姐裡出嫁的出嫁,病死的病死,留在院裡的就隻四姐榮娘是縣裡正當紅的花娘,名氣大,唱得響,彈得一手好月琴,算是清平縣裡頂尖的姑娘。

至於下剩的自己和老六福娘,因為年歲還小,李媽媽壓根就沒讓她們往外頭去露臉,留在手裡白養著,屬於閒吃乾飯人群。

所以現目前李家上下連婆子一共七口人,全靠著榮娘掙錢吃飯喝,她這麼一跑,家裡可不就沒活命的法了。

想來那鄭婆子也是篤定了這點,才敢欺上門來。

隻是……

玉娘湊到福娘耳朵邊提醒她道:“咱家雖然是外頭來的,在縣裡沒有根基,可大姐夫家裡不是做著縣衙的官麼,怎這婆子和四姐不怕?”

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這俗語在如今年月裡可不是句玩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