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妍歎氣。
“大批的改桑,誘導拋售存糧,糧價快速下跌……恐怕今年秋天,淮州就要有很多人吃不上糧了。還有把地抵出去的……絲價維持不了多久就要跌,他們還不起貸的。”
“沒有糧,又還不上貸,是要死人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告訴阿野,淮州這邊屯些糧,減少屯絲,除卻必要的絲以外,其餘全部賣掉。阿湘的丈夫……再找找吧,也不一定是我想的那樣。”
廖維鄭重點頭。
第二日,阿湘的夫君仍未歸家。
阿湘肉眼可見的不安起來。
若非沈妙妍勸阻,她便要獨自去潞城找她夫君了。
沈妙妍安撫著阿湘,這時,被派去潞城的鏢師剛剛回來。
沈妙妍隔著院子的籬笆,便看到了他的表情。
那名年輕鏢師神色不安,沈妙妍也跟著產生了一些不好的念頭。
正巧隔壁的嬸子跑來與阿湘聊家常話,沈妙妍剛好脫身,去見那名鏢師。
找了一個阿湘看不清的隱秘角落,沈妙妍示意對方說話。
年輕鏢師聲音有些顫:“昨日潞城白老爺家門口死了人,屍體已經送到衙門去了。”
沈妙妍神色一淩:“怎麼回事?”
“是附近村子的一個農戶。因為還不起貸,撞在白老爺家門口的石獅一角,當場就死了……那人撞之前還在喊,他的妻子不知他借貸,他死了,衙門就不能讓他妻子還錢……”
沈妙妍脊背一僵,一股寒意爬上心頭。
她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院子,那裡,有正和鄰居嬸子聊天的阿湘。
“能確定是誰嗎?”
年輕鏢師搖了搖頭:“李二壯沒有畫像,也沒什麼顯著的胎記,要確認,隻能是阿湘姑娘親自去潞城。”
“這件事要不要跟阿湘姑娘說?”
沈妙妍掐著眉心:“先彆說,讓我想一想。你們差人,去潞城,將那屍體臨摹一個畫像出來。”
沈妙妍回到院中的時候,鄰家嬸子剛好收尾了話題。
她掏出一個布包,遞給阿湘:“阿湘妹子,你家二壯是真不錯。他出門,估摸著是擔心你一個人在家孤單,總是托我卡著時間來給你送東西。
他以為我不知道啊,就是想讓我陪你聊天!左右,嬸子我也沒那麼多事要做,過來陪你一會,不礙事的。你想說話了,也隨時去嬸子那找嬸子。”
阿湘抓著手中的布包,垂下眼,乖巧地點了點頭。
她細聲細氣地道:“謝謝嬸子。”
鄰家嬸子走了。
阿湘指尖磨蹭著那個小巧的布包,似乎有些愛不釋手。
見沈妙妍回來,她對著沈妙妍笑笑:“今天我給你們做我拿手的菜。”
沈妙妍笑著應下。
她垂眼,看到布包露出紅色絲綢的一角,似乎是一個香囊。
阿湘也垂頭看著香囊。
“阿湘,旁人都有婚書的,我們也得有婚書才行。”
“阿湘,我請老書生給我們寫了!你看!”
“阿湘……”
當夜,沈妙妍睜著眼睛,看著房梁。
改桑這件事,是常鬆提出來的,但歸根結底,是為了有利魏麟一派。
魏昌知道此間有風險,加了個簡單的限製,還是放給魏麟去辦了。
改桑一事上,下有淮州刺史柳中雲,上有絲綢樞眾人和新上任的戶部侍郎常鬆。
不過放出一點真假難辨的消息,花一筆金銀抬高絲價,開倉賣掉一些舊年陳糧,就把民田卷走七八成,還叫人債台高築……
最終,把淮州的改桑辦成了一場搜刮民脂民膏的……人禍。
這時,一聲驚叫。
隨後,門突然被砸響。
有一名鏢師慌慌張張地闖進來,他哆嗦著唇:“出,出事了!”
沈妙妍困意頓消,幾天來積累起的不好感覺驟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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