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過人潮湧動,來到試煉石麵前,掌心毫不猶豫地貼上去。
試煉石中泛起波浪,淡藍色的波紋流轉扭動,漸漸漾上紫色的□□,石頭裡變成了濃鬱的紫色。
元今暮不禁發笑,紫色,最差的修真資質,比封敖還差一截。
封敖同情地看向溫故,一路上他看出溫故對玄月宗心心念念,一心想要登上水鏡峰,可如今測出紫色資質,連做外門弟子的資格都沒有。
就在他想拍拍溫故肩膀,安慰幾句時,試煉石裡的波浪顏色又變了——
這次變成了深藍色。
在眾人詫異地目光裡,藍色蕩漾成更高一級的青色。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很快出現了,試煉石像個走馬燈一樣,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來回變換滾動,在溫故看來,就像夜場裡鐳射照射燈。
完了。
溫故無辜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什麼都沒做,試煉石是自己壞的。
眾人目瞪口呆地望著這離奇一幕。
元今暮嘲諷的笑容僵在嘴角,這是什麼狀況?這個溫故又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人?
站在試煉石旁的宗門弟子,同樣第一次見到這個狀況,他為難地望著溫故,良久,從袖中取出兩隻白色花苞,交給溫故和封敖。
“此事我會稟報真君,拿了你們的簽數,上山去擂台比試吧。”
溫故鬆一口氣,還好,沒有讓他賠這塊石頭。
……
寬敞的玄武廣場上一字列開十座高大三丈的巍峨擂台,兩側懸著刺著銀色上弦月的帷幔,頗有大宗門的神威之氣。
第一擂台下觀者如雲,皆是慕名而來,這位後起之秀元九淵,已在擂台上戰了三日,沒有一個修士能在他的重劍下挺過三招。
玄月宗劍法翩若遊龍,飄逸灑脫,可同樣的劍法在元九淵手中,多出凜冽寒霜的殺意,一招一式不依照劍譜上的章法,皆隨心所欲。
名門正派一板一眼的劍法,卻被他使出恣意風流的邪氣。
一名青衣弟子,手中拿著小冊,朗聲念道:“一號擂台,青朝城元今暮請!”
元今暮白衣勝雪,神情嚴穆地沿著側麵階梯踏上擂台,他看未看元九淵,朝台下看客一拱手,“在下拂曉山莊少主元今暮,今日來向玄月宗拜師。”
擂台的另一頭,元九淵身負一柄重劍,聽到拂曉山莊四個字,眼皮也沒抬一下,似乎一切與他無關。
宗門玄色的錦袍穿在他身上尤為養眼,銀色腰帶勾出勁痩窄腰,修長筆直的小腿束入白底黑靴裡,收緊窄袖顯得落拓瀟灑,周身有一種乾乾淨淨的颯爽氣息。
明明是同樣的衣衫,可配上他這張英挺俊逸的臉,輕而易舉地令人怦然心動。
所以一號擂台下的女修士格外地多,麵紅耳赤地望著台上,縱使知道元九淵並非良配,可耐不住春心萌動。
元今暮自知暫時打不過元九淵,隻求在他劍下挺過三招,便喚出背後重劍,與元九淵遙遙對立。
按理來說比試前需要雙方自報家門,以示尊重對手,可元今暮已經報了,但不是對元九淵報的,青衣弟子見元九淵神色冷淡,沒有回複元今暮的意思,便高聲道:“兩位,請!”
元今暮眼神一厲,鞋底擦著地麵蹭地一聲飛衝過來,手中一柄繁華精致的重劍刮起淩厲的劍風,直朝著元九淵奔襲而來!
元九淵抬起手,後背上的劍鞘開了一寸,劍身烏黑如玄鐵。
連劍都不□□,一點都沒有把元今暮放在眼裡,元今暮惱羞成怒,與元九淵三丈之時,忽覺脖子上一涼,一道道勁風撲麵而來!
劍嘯的嗖嗖之聲連連,元今暮隻覺身上像被切下肉來般劇痛,心中有驚有懼,不得不後退躲避劍意,背後的冷汗濕透。
修道者與劍密不可分,劍即是道,道即是劍,劍道的最高境界,便是能隨意控製劍意。
元九淵眼眸微抬,重劍再次出鞘一寸,他見不到溫故,心情沉鬱數日,怪就怪元今暮觸到黴頭上。
劍意頓時暴漲,攪動空氣形成一個個小小的氣流,若利刃一般席卷元今暮的周身。
淒厲的慘叫聲不絕於耳,沾著血的皮肉一塊塊掉下來,元今暮身上的白袍破破爛爛,他捂著胸口護住心臟,後退幾步栽下擂台。
砰——
滴滴答答的血順著元今暮的身上淌出來,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竟是給他來了一次活剮。
元九淵垂下眼,重劍入鞘。
眾人鴉雀無聲。
原來這三日元九淵一直手下留情,從未真正地動過殺心。
青衣弟子臉色煞白,拿著花名冊的手發抖,“下一位是……沒寫名字?。”
寂靜無聲的人群裡伸出一隻清瘦白淨的手臂,大袖隨他舉手的動作落到臂彎處,露出一截骨節清晰的手腕。
眾人齊刷刷地回過頭,瞧見一個眉眼挺秀的男子,半長不短的黑發用一根發帶淩亂纏在頭頂,幾縷卷翹發絲戳在他白皙光潤的臉上,剛剛從山上爬上來,臉頰薄紅,額頭上出一層細膩的汗,像是給整張臉打一層柔光,有種莫名的動人心魄。
溫故直直地望著台上冷漠垂眼的元九淵,迅速地穿過人群,大步登上擂台。
元九淵淡道,“千鶴峰,元九淵。”
說完他抬起眼,驀然皺緊眉頭,掃一眼台下驚魂未定的觀眾,再次冷冷看向溫故,好厲害的幻術。
直到他聽到一道朝思暮想地聲音說——
“……餘寧市,溫故。”
元九淵怔怔望著他幾秒,驀然縱身輕飄飄落在溫故麵前,頷首仔細端詳這張熟悉的臉,悅耳的嗓音緊繃乾澀,“溫故?”
溫故眼圈泛紅,用力點點頭,很想實現諾言,給元九淵一個擁抱,可是在場的人太多了。
下一秒,元九淵給了他一個擁抱,猝不及防深深地將他圈進懷裡,手臂用力至極,幾乎勒得溫故喘不上來氣。
元九淵力道慢慢收斂,懷裡的溫故比他矮半個頭,整個身體溫溫軟軟,似乎連骨頭都是柔的,一用力就能脆弱精致的他給弄壞。
而且,溫故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溫故第一次和同性關係這麼親近,臉頰被迫埋在元九淵的衣領處,漆黑的眼底水光盈盈,半是羞怯,半是喜悅。
“我認輸了。”元九淵啞著嗓子說。
溫故稍怔,明白過來是對著台下眾人說的。
比起元九淵給元今暮來了一場活剮,更令人驚訝的事正在發生,青衣弟子半張著嘴,木然地道:“擂主不能認輸。”
元九淵低下頭,溫故乾淨端秀的臉在近在咫尺,能清晰看到他眼底的自己,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能聽到他因為羞赧緊張停頓的呼吸。
真實得有些不真實。
元九淵直白露骨的目光描繪他的臉,輕柔聲音若雪花落下,“給我一掌。”
溫故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很聽話,胡亂地在元九淵肩膀拍了一把。
元九淵胸口猛地一振,一絲暗紅的血順著嘴角落下,指腹隨意抹掉,看向台下青衣弟子,“我受了重傷,認輸了。”
眾人:“……”
剛被攙扶起來抬到榻上的元今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