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2 / 2)

太後 道玄 7189 字 6個月前

一旁的瑞雪送其離去。待王皇後離開慈寧宮後,董靈鷲才語調玩味地重複了一遍:“淩/辱?”

孟摘月脊背僵硬,忍不住捏了捏皚皚的尾巴,禦貓“喵嗚”一聲,扭動身軀從她懷裡跳出來。

董靈鷲道:“什麼人是又無辜,又受到淩/辱的,讓昭陽公主殿下這麼上心。”

孟摘月眼睜睜看著貓太子走到母後麵前,手裡絞著手帕:“兒臣隻是……一時想到……並不是全為了他……”

但很大程度上,她蛻變的原因是因為那日在內獄受到的衝擊,那些有關於刑罰、酷吏、律法,那些乾涸的與嶄新的血,那些封建王朝束縛在每一個人身上的絲線,都深深地驚動了她的原本無憂無慮的靈魂。

董靈鷲盯著她的臉,突然道:“我將許祥免去職務,送進你府中,任由盈盈褻玩,如何?”

公主大為震驚,手足無措,啞口難言,她對著母後如刀刃一般的視線,感覺自己就是說一句假話,都會被從中間剖開,活生生地取出她的心臟來。

孟摘月喉間一動,語調不由得鄭重起來:“兒臣並非眷愛籠中囚鳥之人。”

董靈鷲目光停在她身上,大約片刻才收回,喝了口茶,神情語氣又放鬆起來,那股勢如天傾的壓迫力從她身上一絲一縷的褪去,她道:“你的機會可就隻有這一次。”

孟摘月道:“兒臣不會後悔,我可是公主呀,這還拿不下他?”

董靈鷲被她逗笑了,說:“公主就行嗎?公主要是行,你不早就高高興興地在公主府享樂了,還巴巴地進宮做什麼?”

孟摘月略微尷尬,但還是嘴硬:“那是許祥不識抬舉,兒臣再給他一次機會。”

董靈鷲道:“他最好一直不識抬舉,不然這事兒瞞不住,朝臣罵你、罵你皇兄,要是知道哀家縱容,還得罵我。”

“怎麼敢的呀!”孟摘月豁然站起,略一掐腰,語調又嬌蠻又可愛,“誰敢對母後不敬,本宮非得打他一頓不可。”

董靈鷲道:“話都說到這裡了,你還死性不改。坐。”

孟摘月也知道娘親其實是想讓她知難而退,故意作此言,然而她總不肯學乖,惹母後和皇兄擔心,隻好訕訕地坐下來。

董靈鷲從手邊的書案裡翻了翻,從裡麵抽出來一本文書,但不是奏折模樣,而是信箋之狀。她將信箋遞給了盈盈。

孟摘月接過,聽她道:“這是大理寺卿王明嚴寫給哀家的,以他私人的身份,希望能收你為關門女弟子,加入跟隨他修撰起草《大殷律疏議》的那群學生之中。”

孟摘月結結實實地愣住了,她仿佛腦袋讓重重地錘擊一下,渾身上下都驟然一抖,神情呆怔,難以相信。

“哀家曾回複問他,為何王寺卿學生弟子遍天下,卻要收公主為學生。你畢竟是女子,曾經又修的是老莊之學,與法家可謂是南轅北轍、背道而馳。

“王寺卿信中說,他的學生故吏雖多,可皆是學儒的男人,在其位,謀其利,心腸皆一致,而天下有萬萬數的男子,就有萬萬數的女子,若無公主這樣身份尊貴、而又能睜開眼為底層小民謀利的女子修法,恐怕全天底下的女子,皆在泥濘深塘之中,無人為她們說話。”

孟摘月微微哽咽,她抬手捂住了臉,輕聲道:“兒臣愚昧驕矜,何德何能……”

“王寺卿有此想法,並非是盈盈的能力有多出眾。”董靈鷲知道她聰明,但公主畢竟才接觸此事不久,道路還長,要說是為了“能力”而選中,未免虛假,“他看中的是你的身份,還有你的心地善良。大殷……隻有你一位嫡出公主。”

孟摘月用手絹擦了擦眼角的淚,眼睛和鼻尖都紅紅的,小聲道:“母後曾經說,皇家女子,為天下女子之表率。”

“對。”董靈鷲道,“因為我可以參政,所以後宮無此禁律,世家大族的女眷談及朝政,也不會被辱罵、輕視,因為皇後賢良淑德、帝後情深意重,所以女子居於內室,仍舊受夫婿尊重,夫妻同體,若是寵妾滅妻,則可以令言官彈劾官員失德。”

孟摘月道:“從此……也會因為有盈盈在,所以律法當中,男女相等,讓女子也有立足之地嗎?”

“會的。”董靈鷲看著她應道,“但要看盈盈的努力了。”

孟摘月又想哭,但她嫌丟人,擦乾淨眼淚忍回去了,說:“母後,我很怕自己辜負了王先生、還有您的寄望。”

董靈鷲摸了摸她的頭發,微笑道:“你可是公主啊,受天下之供養。金枝玉葉,什麼做不成呢?”

往日孟摘月把這些話掛在嘴邊,今日聽來,卻倍感惶恐和慚愧,她定了定神,道:“這件事就算有您和先生,恐怕朝中的各位大人一旦聽聞,是要上書的吧?”

“哎呀……那當然。所以你不如把許祥領回去,從此不過問朝政律法,省哀家的事。”董靈鷲開了句玩笑,伸出手示意了一下,輕緩悠閒地道,“這樣,哀家直接任命你以公主身份為製誥女相,讓你在中書門下監管詔令,再賜封鎮國長公主。到時候一定群臣激憤,金殿死諫。”

“……啊?”孟摘月呆呆地看著她。

“到時候哀家再從容受諫,收回成命,讓你去做王寺卿的弟子,隻參與跟隨他修撰《大殷律疏議》之事,這樣一折中,就可行了。”

孟摘月咽了下口水:“娘親,這能行嗎?”

董靈鷲道:“你要發瘋,他們會攔著你,但你隻瘋了一點點,他們會覺得,哎呀,皇太後這麼聽諸臣的話,這就收回成命了,讓公主參與協助,修個律法有什麼,她能懂什麼?這時候再要說什麼做什麼,他們也不好阻攔了。”

孟摘月隱約懂了什麼,琢磨了半天,又道:“這是……製衡之法?”

董靈鷲一下子笑出聲音,道:“按照民間的說法,這叫……‘漫天要價,坐地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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