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1 / 2)

太後 道玄 6726 字 9個月前

第83章

正月十三,還沒徹底出了這個年節,京中就發生了一件熱鬨的事兒。

朝野上下鬨得沸沸揚揚的北征之事,各部文臣大多持保留意見,也有明確反對的。而急於建功立業、或是一心報國、或是渴望戰功帶來高官厚祿的武臣們,為此群情激奮,大罵這群阻礙發兵之人耽誤了大事,貪生怕死雲雲,連個後勤都挑不出人來乾。

徐尚書領總調度的當日,旨意還沒下達到整個朝堂。神武軍中的洪豪洪將軍,被一位年輕禦史當街叱罵、說他不恤民眾、有勇無謀,兩方便在京中的繡春樓外發生了衝突。

不巧的是,鄭玉衡這日應溫侍郎的邀請,來到酒樓與他商議事宜,可以說是旁觀了全程。

繡春樓是京中第一酒樓,有各個高官顯貴出入,馬車密集,一片太平富貴之景,發生這種情況,可以說是十分少見的。

鄭玉衡立在二樓欄杆邊,穿著一身淡青色的常服。直到見京中的麒麟衛近前將兩方廝打者分開、介入此事之後,他才稍微鬆了口氣。

溫皓蘭轉頭看著他,道:“看見了麼,我們跟這群武夫彼此瞧不上已經很久了。各有各的想法,一邊是覺得他們粗魯、莽撞、不識大體,另一邊也覺得咱們冥頑不靈、貪生怕死。神武軍已經算是治軍甚嚴的軍伍,前幾年還有人提了反詩。”

“反詩?”

“這個不好說。”溫皓蘭揭過這話,“哪朝哪代沒有反賊?大殷已經算是安寧的了,要是等哪一天娘娘……那一位出點什麼差錯,才是真要出亂子呢。”

鄭玉衡有點聽不得這話,他被溫皓蘭拉著坐下,立即開門見山道:“侍郎特意邀請下官來,不是為了參觀這一場鬨劇的吧,還是溫大人神機妙算,連這也能算在其中?”

“哪裡哪裡,這幾日各方的火氣都大,可這樣的事兒,誰都不想的嘛。”溫皓蘭給他倒了杯茶,態度親和,“我是要告訴你,北征的後勤總調度,已經定了咱們戶部的尚書大人。”

鄭玉衡看了他臉色片刻,在溫皓蘭的神情裡沒見到半分不悅和羨慕,反而從容至極,想必他也覺得這是一件萬分重要的苦差。

“這是好事。”鄭玉衡道,“諸公應當都無異議。尚書大人資曆豐富,經驗充足,光是論朝中的地位,也不會有人質疑。”

“是。”溫皓蘭道,“但是,尚書大人除了點選了其他各部的幾位能臣之外,還在戶部中特意挑中了你。”

鄭玉衡愣了一下:“我?”

以他的身份和年齡,就算是參與到這麼大的事務裡,大多也是邊緣人物,隻負責抄送公文、來回傳遞消息罷了,但溫皓蘭說他“特意挑中”,那就跟其他的承務郎不同了——最起碼也是能參與到會上,在諸人麵前有一席之地的位置。

鄭玉衡道:“六科中有能之臣比比皆是,下官……”

“噯——”溫侍郎按住他的手,將他想說的話壓下去,笑著道,“有能之臣雖多,可有能又有節的臣工,說來可不多。說起來怕鄭郎君恨我,是我向徐尚書舉薦的。一則,是我信任你的能力,二則,鄭郎君在陛下的勃然大怒麵前,尚能泰山崩於前而不亂,自然是見慣驚濤駭浪、心定如山的。”

“侍郎大人誤會了,我是……”

他欲開口辯解,可話語一頓,也不知道這辯解的理由從何開始,他總不能說他與皇帝是老冤家了,見麵不掐的時候是少數吧?

“不必過謙、不必過謙,太過謙虛則是傲。”溫皓蘭邊說邊令人換了一壺酒,想要給鄭玉衡倒酒,然而卻被他稍稍躲避開,以茶代酒飲了一盞。

“侍郎大人。”鄭玉衡道,“《管子》言,地之守在城,城之守在兵,兵之守在人,人之守在粟。用兵之事,皆以糧為先,這是關乎國運的大事,就此選中我,是不是草率了一些?”

“你隻是官職稍微低了點,可論能力,部裡沒有說你不好的。”溫侍郎說到這裡,語調壓了壓,也有些不解,“按照往常,拔擢新人這等事,徐尚書都是壓製驅逐的,也不知為何,這一次尚書大人倒是很快應允了。想必那日在神英殿上,他也被你嚇了一跳。”

鄭玉衡輕輕歎氣。

“怎麼,這事兒真那麼講不得?你一個小小的倉部司主事,怎麼跟皇帝陛下有過節——有過節還沒死,這才是最離奇的。”

溫皓蘭也免去了旁敲側擊的功夫,直接了當地問:“聖人跟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鄭玉衡沉默了一會兒,心裡思考著這事兒從何處編起。他這微妙的沉默落在溫侍郎眼睛裡,那就是有個好大的八卦秘聞,他不禁環顧四周,將一旁的竹簾降下來,遮住漫進閣內的日光。

鄭玉衡考慮好措辭,神情極為誠懇純正地道:“此事不便細說,隻能說是昔日下官在倉部司時,遇見聖人白龍魚服,勘察民情,我們彼此不識,起了些紛爭……聖人為大事計議,當時並沒有處罰下官,在神英殿上也隻是發發火、沒有真的懲處,皇帝陛下實是英明天子。”

他就是在孟誠麵前也沒這麼誇過,鄭玉衡估摸著這話說給溫侍郎,聽起來還算懇切,但要是小皇帝真的聽見了,八成得被惡心得夠嗆。

“白龍魚服、勘察民情?”溫皓蘭大受震撼,不知他們這位年輕天子居然有這樣的心事和仁心,怪不得戶部藏得那麼隱蔽的貪汙都能被揪出來。“竟然有這種事?”

鄭玉衡麵色認真地頷首。

溫侍郎又急促地喝了一口茶,心中盤算道:“我雖然沒什麼足以殺頭抄家的貪汙之舉,可溫皓成這小子不服管教,也不知道有沒有欺男霸女、恃強淩弱,若有此事,讓微服的聖人遇見,那還得了?”

這不整治、不教育,恐怕就要出事了。

溫皓蘭下了決心,與鄭玉衡說完了此事,便起身回府,欲要教育教育自己那位不成器的幼弟,可才一起身抬步,忽而又轉身,拉著鄭玉衡的手殷殷囑托道:“鄭郎君,我雖舉薦你為此任,並非是溫某貪生怕死、不願遠涉千裡,而是戶部的長官已去了一位,我不能再離開京都,否則賦稅度支等國朝大事,豈不是要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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