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1 / 2)

太後 道玄 5917 字 9個月前

第85章

鄭玉衡聞言,先是有些遲疑,而後禁不住握住她的手,道:“我想讓檀娘喜歡我,但又不想讓你為我太傷心。”

在鄭玉衡心中,似乎他對董靈鷲如何虔誠、如何恭敬,如何儘心籌算,無論是去做什麼事,要是有她的緣故,那便顯得值得起來,便都是應當的。

他絲毫不覺得自己是“付出”,而是“理所應當”。

有時董靈鷲暗自思考,覺得鄭玉衡若是沒有因為明德帝而落第,要是很正常地進入官場,並且與她沒有這樣的交集的話——他或許會揚名天下、成為未來的宰執相公,或許也會因官場的碾磨和碰壁英年早逝,鬱鬱而終。可不管是這兩種的哪一條路,她都見不到這樣一個鄭玉衡了。

這樣清澈、純正、具有強烈的自我犧牲感。

董靈鷲對他的喜愛,有時候會超出男女之情,進而演變成一種對精致、易碎之物的欣賞感,她望著他,又仿佛不是望著他,而是望著曾經的自己、望著觸之虛無卻又存於人心的崇高理想,和一場道德上的修行。

可他們兩人的關係,對於這個社會、這個國家來說,又是最有違道德倫理的東西。她心中篤定,早晚有一天會遭到史官文吏的喝罵批判,即便不在當朝,在後世,不在正史,在野史,他們兩人背負的罵名和罪狀,都是在貞節牌坊上釘死了的。

但這樣的罪行,恰好是她放縱過、動心過的證明,是她一生端正恭謹外皮下的自由之心,是她對他無言的愛,是一行從惡言裡娓娓道來的情話。

董靈鷲覺得有些可笑。

她竟然在會被世人指摘的罵名下,感覺到了願為她生、願為她死的情誌。而這樣一往無前的勇氣,那位皇陵中埋葬的“聖天子”卻不曾有。

董靈鷲凝視了他片刻,慢慢地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天下豈有為你笑,而不為你哭的情人。”

他怔愣住,被“情人”這兩個字燒灼得麵紅耳赤,心口發燙。

在此時,這字眼還十分樸實純正,沒有被汙名化,鄭玉衡平日自恃受寵,卻也沒幻想從她的雙唇中能誕生如此令人目眩神迷、心神恍惚的話。

她將兩人的關係,與天下有情人歸為一類。

鄭玉衡抬手捂了一下臉,有點兒止不住唇邊的笑意,可他又實在覺得這反應太像小人得誌,便辛苦地忍下來,表麵上一派溫和穩重地頷首,很是強調道:“可是你怎麼能為我太傷心呢?就是會哭,檀娘一生的眼淚,我隻要一滴就夠了。”

董靈鷲道:“你還真的計算上了。”

鄭玉衡道:“我這是為檀娘省眼淚呢,想來你沒有給先聖人哭過,這一年時間,我也沒有見過你掉淚,想必你的淚珠都是很金貴的,掉一顆少一顆,要多了恐怕還折我的壽。”

他一看董靈鷲似乎不生氣了,剛剛被寵得沒了限,嘴上的話也有點兒漫無邊際起來,帶著些許堪稱浪漫的懷想。

“要是檀娘在我麵前落淚,若是為了我,是我做得不好,合該死無葬身之地。要是為了家國天下,我在你身邊,尚且還能抱著你、寬慰你,吻去你的淚,這就是上天對鄭玉衡一生的恩賜,讓我能遇到你。”

董靈鷲看著他,很淺地笑了一下,道:“胡言亂語。”

“會一點胡言亂語有什麼不好。”他的手指摸索過來,扣著她的十指,緩緩交握,達成輕易分不開的手勢,“我時常聽戶部的同僚們抱怨家事,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上了年紀的緣故,對家裡人,竟然還拿詩書禮法的那一套去說教,拿官場上的經驗去指點批評,那可是妻子啊,她傷心了不能抱她,那就是做夫君的失職了。”

董靈鷲靜靜地聽他說話,就算沒什麼實際價值,她也很耐心,很願意去聽。

鄭玉衡說到這裡,上前貼了貼她的額頭。兩人的距離忽然拉得極近,他生得俊俏,劍眉星目,眸光總是顯得很真誠,此時他道:“要是我走到了北國雪地,從九曲河到洪天關,或許還要到更遙遠不曾涉足的疆土,彼時檀娘傷心,我不能抱你的時候,請你不要怪我,等我回來,會加倍地補償給你的。”

他說完,低首吻了吻她的眉心。

董靈鷲閉上了眼,隨後低低道:“你知道在跟誰說話嗎,富有四海,權傾朝野,你要補償誰?”

鄭玉衡好像料到她這麼說,他突然洞察了董靈鷲身上太過端莊持重所帶來的重量,因此不能很快地彎下腰來、不能很坦然地承認她的愛,鄭玉衡很快接過話:“但天底下,隻有一個我啊。檀娘的四海宇內,能找到第二個跟我完全一模一樣的人嗎?”

董靈鷲沉默了少許,回抱住他,歎息般地道:“這時候怎麼這樣聰明。”

鄭玉衡道:“因為我把一世的心放在你這兒。”

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他一會兒明白什麼是“四海宇內、絕無僅有”,一會兒卻又會為了讓她更方便的監督戰事而遠赴千裡,他隻知道儘自己的一片心,卻又因對方所體現出來的格外殊遇而倍覺感動和歡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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