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如豆。
陪孟誠處理完一日公務的小鄭大人爬上床,將床尾趴著睡覺的皚皚扔了下去,格外小氣地鑽進被窩裡,摟住董靈鷲,埋在她頸窩邊長長地吸了口氣,以舒緩自己被朝中事務、包括被小皇帝折磨的神經。
他爬床的技術爐火純青,董靈鷲早已習慣。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輕聲問:“我聽下雨了,淋到你沒有?”
春雨貴如油,正是冬過春來的時節,京中的雨雖然寒冷,冒著絲絲的涼氣,但卻十足寶貴,一場催得日日暖。
鄭玉衡道:“沒有。”
他答完,黏糊糊地討個親親,非要讓董靈鷲親他一下,才消停下來,說:“你晚膳吃的什麼?喝了幾回藥?我見爐子上的藥渣還沒換,怎麼不催著她們給你熬新的。”
董靈鷲:“事事都記掛在腦子裡,難為你這麼想著我。”
鄭玉衡看著她道:“這是什麼話,我這樣想著你,是本來應該的。我要是不想著你,你才應該打我罵我呢。”
董靈鷲笑了笑,溫聲:“誰打你罵你了,我可沒有過。你想誣陷我。”
鄭玉衡蹭過去,低低地說:“你見了我沒多久,醫治徐妃娘娘的時候,明明你就動手打我了……不過沒事,你是擔心我莽撞葬送了自己,我知道的,你總是這麼疼愛我。”
董靈鷲回憶了一下,這事情倒是有,但他說得怎麼怪怪的:“疼愛你?”
“檀娘做什麼都是喜歡我。”鄭玉衡略微臉紅,但還是硬要這麼說,“再說一遍從那麼多太醫裡選中我的故事吧,一定是天定的緣分。”
董靈鷲借著燈火望向他的臉,目光在他年輕俊俏的臉龐上停留了一刻——鄭玉衡在那群已經成家立業的中年男人當中,實在太突出了,簡直脆生生,嬌滴滴的。
就算換了一個人也會第一眼從人群裡看到他的。
董靈鷲不好說自己是見色起意,便道:“都是皚皚惹的禍,你把他抓住了,我自然選中你……快睡吧,明日難道不上朝?”
“明日休沐。”鄭玉衡道,“陛下跟皇後娘娘要去湯泉宮,因為趕上花朝節,多延了幾日假。”
這話哪是在說休沐的事啊,這不就是再說“檀娘你逃不掉了,我要掛在你身上扒都扒不下來。”
董靈鷲仿佛預見到了他粘人的模樣,無奈道:“好,那也快睡吧,我困了。”
鄭玉衡點點頭,把她抱得更舒服一點,然後在昏弱的燈火下又望了她好片刻,在董靈鷲眉心間親了親,這才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隱約之間,他耳畔好像傳來焦躁的“喵喵”聲,隨後又消失不見。
鄭玉衡覺得越睡越不對勁,天蒙蒙亮時就睜開眼,然後愣住了。
他突然用第三人的視角看到了自己和檀娘,就是這視角有點矮……
第三人?矮?
鄭玉衡低下頭,看到一雙毛絨絨的爪子,雪白,粉嫩,被擦得乾乾淨淨,一絲灰塵也沒有。
他的視線凝滯在爪子上,然後尾巴瞬間炸了一圈毛,腦海一片空白。
皚皚……皚皚的爪子……
那我的身體裡是誰啊?!那隻貓嗎?!
他震驚許久,根本沒辦法接受這個現實,身體本能似的蹦上了床榻,伸爪撩開帳幔,埋頭鑽進去,第一次以這種視角看到自己的臉。
就在他心亂如麻,猶豫要不要吵醒董靈鷲的時候,抱著董靈鷲的身體動了……
他、他動了……鄭玉衡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身體睜開眼,爬起身,表情很迷茫地看了看四周,視線落到董靈鷲身上時,突然湧現出一陣充滿信任感的安心,然後撲過去——
真是撲過去,啪嘰一聲把檀娘完全抱住,把臉都埋在她的胸口上……
啊!皚皚!!!
鄭玉衡心裡發出一聲抓狂的叫聲,非常想飛起一腳把自己的身體踹到一邊去——埋胸,我都不敢!
董靈鷲被這動靜也弄得有點醒了,稍微犯困地眯著眼,手指捏著“鄭玉衡”的後頸,掌心搭在他肩上,低聲:“鬨騰什麼?”
“喵。”他叫得很是標準。
嗯?董靈鷲睜開眼,看著眼前的人。
還是這張俊俏漂亮的臉。
還是這個黏黏糊糊的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