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硬碰硬總是不劃算的。既然這人並未流露出惡意,慢慢與他虛與委蛇即可,左右自己也隻是圖個暫時棲身罷了,進京以後一彆兩寬,自己也絕不受他擺布。
安蘊秀這般想著,剛要開口,就見對方一邊拿錦帕仔細地擦著手,一邊隨意開口定了她的去留:“我此番缺一個書童,勞煩安解元了。”
“……”
這二人身份不凡,跟在他們身邊行程確實快了許多,衣食住行也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安蘊秀自然悉知這其中好處,隻不過真心假意虛虛實實,依然十足提防著這位心思莫測的主子。
書童的工作不算重,每日也就是幫著研墨鋪紙,她本分做事從不多言,這位主子也沒有刁難人的習慣,甚至於許多事自己順手就做了。安蘊秀樂得清閒,做完手頭的事就在一旁讀寫,還能沾這位主子的光看些難尋的書籍經卷,全力籌備會試。是以二人雖共處一室卻總是相顧無言,侍從來送飯的時候總要感慨一下這書童可算是找對人了。
侍從名叫燕舜,應當也是出身名門,雖與身邊這位主仆相稱,卻並沒有多少仆從的自覺。此刻他送了飯菜過來,布好之後,便又去騷擾在一旁寫策論的安蘊秀:“安解元還在寫呢?嘖嘖,你這紙墨用得比主子還多。”
“不過這寫的我怎麼看不懂呢?”他皺著眉頭,隨即把紙張倒過來看了看,“你們讀書人都這麼滿篇不知所謂嗎?哎這句,你給我通俗地解釋解釋?”
安蘊秀瞥了一眼:“山豬吃不了細糠。”
燕舜一拍大腿:“你彆以為我聽不懂你在罵我!”
二人吵嘴早已是常態,隻不過燕舜身為武將,嘴皮子功夫顯然比不過安蘊秀,常常沒幾句就被她堵得說不出話,隻得揮舞著拳頭作勢嚇唬她,再不濟就去跟那位主子告狀。
淡泊寧靜的主子慣常是不管這些事的,可這次,他接過了燕舜遞過來的手稿。
“安解元文辭倒是不錯。”
宿淩瞧了片刻,放下紙張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不過赴京趕考的舉人們自然是沒有文辭差的,想要脫穎而出,或策論切實可行,或見解獨辟蹊徑,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安解元覺得,會試場上,哪個最為穩妥?”
安蘊秀手指微頓,並未接話。
“你知道去臨州府的那位洪大人是誰嗎?”
宿淩似乎也沒有指望著她的回答,自顧自便說了下去:“吏部侍郎洪繼隆,乃洪太師幺子,過手的事務就是官員的升遷調任。你要入仕為官,還得在他手底下過活。”
“所以投靠你才是明智的選擇,閣下是想說這個嗎?”
安蘊秀緩緩抬眸,唇畔帶笑,語氣卻很鋒利:“說白了,我麵對洪氏一族時艱難,之於您亦是一枚棋子罷了,閣下憑什麼覺得,我會樂意從一個執棋人手中跳到另一個手上?”
她這幾日無論是跟燕舜鬥嘴還是在這位麵前裝鵪鶉,無非是識趣保命,再儘最大可能探得些消息。及至眼下,麵前這人想要拉攏自己的心思已經不加掩飾,自己似乎終於有了與他談判的些微資格。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