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在此處等著,我去見一見大人。”
蕩江大喜,忙著點頭,在閣中等起來,焦急地等了大半個時辰,卻沒想到很快有了動靜,茶白色仙裙的女子從閣外進來,若有所思。
見少翽邁步進了閣樓,蕩江連忙向前,恭敬地問道
“大人…”
少翽微微搖頭,答道
“我去問了大人,得了幾條消息,便與你說一說。”
她神色鄭重,審慎地道
“第一點,大人那處並無旨意,府君傳他法術,隻是作為他看住你的獎勵,他與天上並無關係,天上還未到現世的時機,如果他被什麼淥水抓住了,仙人蹤跡自隱晦而去,並不會有暴露天上痕跡的風險。”
蕩江聽得嘴裡發苦,心中明悟,算是把遲步梓說的話給回味過來了,聽著少翽道
“其二,真誥大人思慮著他一心求仙,留了一線機會,如若他自覺得淥水會害他,便可以從天上請位仙官給他看一看,是否有轉圜的餘地。”
蕩江隻覺得心中灰暗,勉強道
“不知請哪一位?”
少翽略有無奈地一笑,答道
“我。”
她從閣樓中起身,答道
“去罷…領他過來。”
蕩江隻好快步退下,重新回到院子裡,遲步梓一寸未動,坐在案邊,蕩江滿麵苦澀,低低把兩個消息說了,遲步梓卻鬆了口氣,低眉道
“好,帶我去見大人。”
蕩江口中的消息遲步梓並不意外,真誥肯給自己留一道生機,遲步梓同樣有所預料,可僅僅如此,他便覺得夠了,甚至如今的險境,他早早就有預感了。
‘去島上見李清虹的那一刻,我就要做好隨時被淥水碾死的準備了如今來得不意外,也不早。’
當年對李清虹言罷背叛淥水的話語,遲步梓隻有一個念頭
‘死則死矣,隻去試試!’
如今所念,一般無二。
他心滿意足,野心勃勃地低著頭,從一眾仙將仙娥身邊的廊道鑽過去,順著閣樓的台階往上,慢慢走到了少翽案前,撲通一聲跪下去,恭敬地道
“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少翽本看他不順眼,可對方一位大真人,五體投地地給她拜下了,也收拾起心情,輕聲道
“你可有想法?”
遲步梓抬起頭來,那雙淺青色的眸子神采奕奕,沒有半點沮喪絕望,低聲道
“屬下不想放棄入洞天,拜謁天上之仙的機會,也不想放棄道途,如今之計,唯有欺瞞淥水。”
“要想欺瞞淥水,唯有我自己也不記得,隻要我知道我在騙他,真君便知道我在騙他。”
少翽望著他的神色,哪怕是她總是對眼前這人喜歡不起來,此刻也不禁動容,道
“繼續說。”
遲步梓低聲道
“屬下想著,要我自己也不知道,唯有去了記憶,存在某處,等淥水探查過我再離去,再使我得了這記憶,方可躲過,隻要他回到淥語天療傷,就很難再盯著我。”
少翽微微皺眉,聽著遲步梓低聲道
“要一份在真君眼前改去記憶不被發現的法子。”
卻見眼前的仙娥搖頭,答道
“不止如此,任何玉簡都不能記載有關於天上的記憶,你唯有剝離一部分魂魄方可存儲這段記憶,可分裂魂魄,絕非你我所能。”
“更何況分裂魂魄之痛,甚於抽筋扒皮。”
遲步梓根本沒考慮過痛。
他遲步梓從青池一點點成長起來,到了如今的地步,本就是他能不擇手段地抓住一切從他眼前閃過的機會,哪怕這機會小的如同一點縫隙,他都要削骨去皮,如同雜草一般從夾縫中鑽出去。
遲尉也好,真誥也罷,邪魔也好,仙神也罷,上位者需要他是什麼樣,他遲步梓就可以是什麼樣,金丹在前,沒有什麼不可拋棄的,也沒有什麼是不可接受的。
‘僅憑我一人之力,抽筋扒皮一百次一千次都不能從淥水手中逃出去,一定會像一隻螻蟻一樣被他捏死…可並不須多,隻要有一絲同位格的力量相助,我便有瞞過他的資格。’
可遲步梓聽了這個消息,並沒有點頭,心中一冷,答道
“一旦分離魂魄,淥水豈能看不出來?”
“他絕不會思慮我背後有多少手段,他也不需要去想,不會去想著反製,隻要是涉及我的,一定是突破金丹動搖果位,又是分離魂魄這樣神妙的手段,他不會允許任何人動作,頂著陰司的壓力一眼看殺我即可。”
少翽沉思一陣,低聲道
“分離記憶這手段,我可以替你問一問,興許有什麼靈器可以做到,隻是,你如何保證淥水離去?既然他如同你話語中般狡詐,回來也不露蹤跡,離去也不顯行蹤,你如何計算沒有記憶的自己何時恢複記憶?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者,如果你真的等到了他離去恢複記憶,又怎麼知道何時他會突然冒出來?金丹落在現世可是一瞬間的事情!他哪天心念一起,隻要半隻腳踏出淥語天,你所有東西他都立刻曉得了!”
見少翽連連搖頭,遲步梓不慌不忙,低聲道
“這事情看起來難,其實隻有上供的時候需要這段記憶而已。”
“隻要大人能有法子讓我騙過他的眼睛,我自能做到讓自己捉妖而來,在某處隱秘之地想起此事,上供天上,再忘卻此事離去。”
少翽神色漸漸鄭重起來,牢牢的盯著他的眼睛,眼中流露出一股濃濃的疑惑來,問道
“難道有什麼真君都見不得的隱秘之地?”
遲步梓眼睛微眯,低著頭的神色中浮現一股冰冷且平靜的審視態度來
“屬下還真知道一處…真君都看不見的地界。”